我成為領導的背鍋棄子,不但要被開除,後麵還要承擔法律責任。
而這些領導成功拿到了貪汙的錢財,背裏笑看我代替他們入獄。
明著又站在道德製高點痛斥我,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姿態。
但他們不知道,他們做的一切,我都記著,並且一直保留相關資料作為證據。
我要他們知道,他們踩的不是藤草,而是一條毒蛇......
1.
辦公桌沿,一份文件被狠狠砸下。
“陳鋒,你長腦子了嗎?”
劉主任的手指幾乎戳到我的鼻子上,唾沫星子橫飛。
“‘綠肺工程’的數據,市裏三令五申要精準,你給我搞出個同比增長300%?你是嫌我們市府辦的臉丟得不夠遠?”
我站著,沒動。
那份文件,我三天前親手交上去的。
每一個數據,每一個小數點,都刻在我腦子裏,絕不可能錯。
周圍的同事們,有的低頭假裝忙碌,有的則毫不掩飾地看戲。
“省裏點名通報批評,王市長親自打的電話!你一個小科員,捅出這麼大的窟窿,誰給你兜底?”
劉主任的表演還在繼續,情緒飽滿,字字泣血。
“從現在開始,你停職!給我寫一萬字的深刻檢查!什麼時候寫完,什麼時候滾蛋!”
我垂著手,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我不是捅窟窿的人。
我,就是那個窟窿本身。
一個用來掩蓋“綠肺工程”真實財務黑洞的,完美的替罪羊。
2.
劉主任甩手走了,辦公室裏瞬間恢複了死寂。
坐在我對麵的趙陽,發出一聲不大不小的嗤笑,對著旁邊的人擠眉弄眼。
“有些人啊,就是眼高手低,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這下好了,直接玩脫了。”
我沒理他。
這種捧高踩低的貨色,連讓我動怒的資格都沒有。
倒是旁邊的霍強,一個剛考進來不久的愣頭青,湊了過來。
“鋒哥,這不對勁啊。我前天還看到你核對數據,明明都好好的......”
我抬起頭,看著他。
“現在,這份文件上的數據,就是唯一的事實。”
霍強還想說什麼,被我製止了。
“回去工作吧。”
天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我被孤立了。
不是從今天開始,而是從我拒絕在王海山那份有問題的項目款項上簽字時,就已經注定了。
他們需要一個不聽話的人來背鍋。
而我,就是那個“不聽話”的。
3.
辦公室裏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隻剩下幾個加班的,和我這個被勒令“滾蛋”的。
劉主任那句“什麼時候寫完,什麼時候滾蛋”,意思就是讓我收拾東西,別在這兒礙眼。
我的工位,東西不多,幾本書,一個茶杯,一盆半死不活的綠蘿。
我慢條斯理地把書一本本碼好放進紙箱。
趙陽還沒走,他翹著二郎腿,假裝在看手機,實則在監視我。
“陳鋒,要不要幫忙啊?我看你這箱子挺沉的,別再把腰給閃了。停職期間,醫藥費可不給報銷。”
他語帶譏諷,一副小人得誌的嘴臉。
我沒抬頭,繼續收拾。
把這些垃圾人當空氣,是保持心態穩定的第一步。
他見我沒反應,覺得無趣,又補了一句:
“哎,你說你,圖啥呢?王市長那邊,你早點服個軟,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非要當什麼孤膽英雄,這下好了,直接 Game Over。”
我手上動作一頓。
Game Over?
不。
是你們的結束,我的才剛剛開始。
4.
我把私人物品裝箱,唯獨留下了幾本工作筆記。
這是我的習慣,所有經手的重要文件,我都會留下一份複印件,並且在筆記上記錄下時間、地點、經手人。
不是信不過別人,是信不過我這該死的記憶力。
記得太清楚,就總想留下點什麼,以防萬一。
現在,萬一來了。
趙陽已經走了,辦公室裏隻剩下我一個。
我攤開筆記本,從第一頁開始翻。
“3月5日,綠肺工程一期款項審批,金額1.2億,王海山副市長簽批。”
“3月12日,補充材料,項目監理方資質文件,劉主任轉交。”
“3月20日,數據初稿完成,核心增長率為47.5%,已提交。”
我的手指在“47.5%”這個數字上停住。
這就是原始數據。我核算過三遍,精準無誤。
而現在砸在我臉上的那份文件,數據是刺眼的“300%”。
從47.5%到300%,中間隔著的,是足以壓死我的萬丈深淵。
5.
我的手在抖,不是害怕,是憤怒在尋找出口。
我強迫自己冷靜,繼續往後翻。
一頁,兩頁,三頁......
我的動作停在了一張夾在筆記本裏的薄薄紙片上。
那是一份會議紀要的複印件。
一份我隨手複印,差點就忘了的內部文件。
標題是“關於‘綠肺工程’數據上報口徑內部碰頭會紀要”。
時間:4月2日。
地點:小會議室。
參會人:劉主任,財政局李副局長,還有......我。
那天劉主任心血來潮,拉著我們開了個短會,說是要統一一下數據口徑。
會後,他親手寫的紀要,讓我拿去複印存檔。
我當時沒多想,但出於習慣,給自己也多印了一份,隨手夾進了本子。
現在,這張紙,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著我的指尖。
6.
我瞳孔猛地一縮。
紀要上,白紙黑字,是劉主任那龍飛鳳舞的筆跡。
其中一行,清晰無比:
“......經討論,考慮到一期工程的實際進度與資金撥付情況,本次上報數據應以47.5%為基準,確保客觀真實。——劉XX,4月2日。”
4月2日!
劉主任是在4月10日,才把那份要求我“調整”數據的紅頭文件給我的!
也就是說,在讓我去送死之前,他早就知道真實數據是什麼!他甚至親手寫下了這份紀要!
他們不是在補窟窿。
他們是親手挖了一個坑,然後算好步子,等我掉進去。
所謂的數據錯誤,不是我的失誤,而是他們早就設計好的“任務”。
好一招借刀殺人。
王海山,劉主任,你們這操作,真是絕絕子。
一股寒意從脊椎竄上天靈蓋,緊接著,是幾乎要衝破胸膛的冰冷怒火。
7.
我小心翼翼地,將這份紀要複印件對折,再對折,妥帖地放進內側口袋。
心臟在胸腔裏擂鼓,但我的大腦卻前所未有的清醒。
隻有這個,還不夠。
這隻是一份內部會議紀要的複印件,劉主任完全可以不承認,說是我偽造的。
我需要鐵證,一個能把他們永世不得翻身的鐵證。
我還需要一個時機。
一個能將這份證據威力發揮到最大的舞台。
我站起身,將最後一箱東西搬離工位。
路過劉主任辦公室時,我停了一下。
門關著,但擋不住裏麵傳出的諂媚笑意,想必是在給王海山彙報戰果。
我沒有停留,抱著紙箱,一步步走出市府大樓。
夜色深沉。
遊戲,開始了。
8.
轉天,整個市府大院都彌漫著一股山雨欲來的氣息。
所有人都在等一個人——新空降的常務副市長,蘇晴。
我當然也在等。
我站在市府大樓對麵的街角,像個無關的幽靈。
劉主任那句“滾蛋”還在耳邊,但我沒滾遠。
我得親眼看看,這把京城來的“刀”,到底有多鋒利。
上午九點整,一列黑色的奧迪,準時滑入市府大院。
王海山領著一眾班子成員,臉上掛著他招牌式的開朗笑容,迎了上去。
劉主任跟在後麵,腰比平時彎了三十度,諂媚得恰到好處。
車門打開,一條筆直的西褲腿邁了出來,接著是踩著高跟鞋的另一條。
蘇晴。
她真人比照片上更冷,一張臉上寫滿了“生人勿近”。
她沒有理會王海山伸出的手,隻是掃視了一圈列隊歡迎的人群,眉頭微不可查地一蹙。
“王市長,以後這些形式主義的東西,都免了吧。”
清冷的聲音,不大,卻讓整個場子瞬間安靜。
王海山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但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一秒鐘就收了回去,笑容不變:
“蘇市長說的是,我們也是想表達一下歡迎的熱情。”
蘇晴沒接他的話,徑直走向大樓門口的宣傳展板。
那上麵,正是“綠肺工程”的巨幅海報,以及那個刺眼的“同比增長300%”。
9.
我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王海山和劉主任的臉色也變了。
他們顯然沒想到,這位新領導的開場,竟是如此不按套路。
蘇晴站在展板前,手指輕輕敲了敲那個“300%”。
“這個數據,誰負責的?”
她的問題,像一顆釘子,精準地釘進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臟。
王海山的笑容終於有些掛不住了:
“蘇市長,這是市府辦報上來的數據,可能......統計口徑上有些出入。”
好一個“統計口徑”,鍋甩得幹幹淨淨。
劉主任的冷汗,肉眼可見地從額角滲了出來。
他往前湊了一小步,結結巴巴地解釋:
“報告蘇市長,是......是下麵的人工作出了點紕漏,我們已經對相關責任人進行了嚴肅處理,目前正在停職檢查。”
他口中的“相關責任人”,就是我。
我站在馬路對麵,幾乎要為他這番表演鼓掌。
真是我的好領導,都這種時候了,還不忘踩我一腳,順便向新領導表功。
“是嗎?”
蘇晴的語氣聽不出喜怒,
“工作紕漏,就能弄出三倍的增長?是把一棵樹算成了三棵,還是把一分錢花出了三分的效果?”
她的話,句句誅心。
劉主任的臉,已經從白變成了豬肝色。
王海山不得不再次站出來打圓場:
“蘇市長,旅途勞頓,我們先進會議室。關於這個項目的問題,我們稍後專門開會向您彙報。”
“不用了。”蘇晴打斷他,“現在就去項目現場看看。”
雷厲風行,不給任何人喘息的機會。
王海山和劉主任對視一眼,我從他們眼中,看到了同款的驚慌。
機會來了。
10.
我早就料到,蘇晴這種有背景、有能力的人,絕不會滿足於聽報告。
實地考察,是她的必然選擇。
而從市府大樓到“綠肺工程”一期項目現場,地下停車場是必經之路。
我轉身,快步走進旁邊的大廈,穿過商場,從後門繞進了市府的地下停車場。
我賭她會走B2層的VIP通道。
我靠在一根水泥柱的陰影裏,手裏捏著一個牛皮紙袋。
裏麵不是那份致命的會議紀要。
那是我的王炸,不能輕易出手。
紙袋裏裝的,是我這兩天根據記憶,重新整理的一份“綠肺工程”一期項目報告。
但和之前不同,這份報告,我隻寫了表麵問題。
比如,項目招投標流程中的幾處瑕疵;
比如,幾家中標的施工單位,資質存在明顯的掛靠嫌疑;
再比如,項目款項撥付的時間節點,與實際工程進度嚴重不符。
這些,都是擺在明麵上的程序漏洞。
查起來不難,但沒人敢去捅。
我不需要用它來定王海山的罪,我隻需要用它向蘇晴證明一件事——我,陳鋒,不是一個隻會算錯數據的蠢貨。
我,有價值。
11.
腳步聲傳來。
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清脆,利落。
是蘇晴。
她身邊隻跟著一個看起來很幹練的女秘書,王海山和劉主任那幫人,被甩在了後麵。
我調整了一下呼吸,從柱子後麵走了出去,迎著她們的方向。
就在與她們擦肩而過的瞬間,我腳下一個“踉蹌”,手裏的紙袋和幾本書,“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牛皮紙袋滑開,裏麵的文件剛好攤開在蘇晴的腳邊。
“對不起,對不起!”
我連忙蹲下身去撿,姿態放得很低。
女秘書立刻警惕地擋在蘇晴身前:“你是什麼人?”
我沒理她,隻是飛快地收拾著地上的東西,故意將那份報告的封麵,朝向蘇晴。
“關於‘綠肺工程’一期項目程序性風險的幾點淺析”。
我的賭注,就押在這行字上。
蘇晴的腳步停住了。
她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文件,然後又看了一眼我。
她的目光,像手術刀一樣鋒利,似乎想把我從裏到外剖開。
我沒有躲閃,任她打量。
這一刻,我不是被停職的倒黴蛋陳鋒,我是一個等待被估價的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