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怪左梵認不出年輕的晏遲敘。
實在是十年間,變化太大,再加上他將自己的過去抹得幹幹淨淨,家裏、網絡上甚至沒有一張他高中時的照片。
他對外向來不苟言笑,殺伐果斷。
因此,但凡有一個人站出來說掌管京圈頂級豪權的晏遲敘以前是非主流,絕對沒人相信。
左梵的喉間哽著千萬個疑問,每一個都亟待答案。
但此刻逐漸逼近的咒罵聲和棒球棍拖地的刺耳聲響,都在提醒她。
現在絕不是刨根問底的時候。
思緒在電光火石間轉過千百個彎。
如果她真的回到了十年前,那更不能報警了。
這個時空,她沒有身份證,一句話來說,她是沒有身份證明,沒有社會關係的黑戶。
一旦被要求做筆錄,反而會讓自己陷入更棘手的麻煩。
左梵環視著周圍。
這是一片老城區,居民樓錯落著,院牆都不高。
想到這,左梵抬眼看他:“會跑酷嗎?”
晏遲敘發頂呆呆地翹起兩根呆毛,看了她兩秒,懶散地晃了晃受傷的胳膊:“姐姐,我是個傷員。不過,硬跑也能跟上。”
“但是姐姐,你行嗎?”
他意有所指地打量左梵的睡衣。
跑酷的動作大開大合,這種睡裙顯然不適合,容易走/光不說,還限製腿部伸展。
左梵言簡意賅:“脫褲子。”
“......”
說實話,這種要求很流氓。
上一個跟晏遲敘說這話的人,骨頭都斷了兩根。
但眼下情況緊急,他也沒廢話,利落地脫下了外穿的運動褲。
看著左梵反應平靜地穿上,他心想,幸好現在天氣比較冷,小秋同/誌嚴厲要求他穿秋褲,要不然今兒得露著花褲衩丟大臉。
晏遲敘現在雖然才剛成年,到底是一米八的男生,身高腿長的,他的褲子對左梵來說過於肥大了。
她咬下皮筋,紮緊褲腰,又把褲腿挽上去。
“跑。”
簡短的一聲命令。
晏遲敘發現,她穿著家用的拖鞋,動作竟然比自己還幹脆利落。
要知道,他可是自己摸索著跑過兩年,還有著熟悉地形的優勢。
翻過矮牆,縱躍的身影很快引起了壯漢們的注意。
“晏遲敘在那兒!”
“追!”
其實左梵之所以會跑酷是因為晏遲敘。
雖然兩人是聯姻,但好歹是成了夫妻,能相處好也不是不行。
她想多了解一點他,打聽到晏遲敘喜歡跑酷後,左梵專門去學過一段時間。
可惜,第一次和晏遲敘跑酷,開始還沒十分鐘,他就被公司一個電話叫走,晏遲敘太忙了。
那來都來了,左梵會因為男人接觸某件東西,但絕對不會因此放棄,一個人玩更方便。
翻滾,蹬牆跳,貓掛,越過高樓。
肌肉繃緊又舒展,危險和生命就在一線之間。
和晏遲敘不一樣,看似慵懶隨性,骨子裏卻藏著股狠勁,但左梵無法揭開他的麵具,看到真實的他。
但身體的掌控權完完全全屬於自己,喬曼卻總說她玩得太瘋,左梵想,她隻是在追逐那種近乎近乎失控的自由。
很刺激,但也很爽。
左梵單手掛在水管上,另一隻手伸向晏遲敘:“他們為什麼追你?”
“說好約架單挑,對麵耍賴,要我單挑七個人。”
“要不是他們玩陰的搞偷襲,害我挨了一刀,不然我早跑了。”晏遲敘抓住她的手腕,借力翻上平台,“跳左邊,那邊死胡同,沒路。”
“......”左梵嘴角抽了抽。
看不出來,她老公還有這麼不沉穩的一麵。
花臂男們也清楚這樣追不上他們,不知從哪兒搬出來輛摩托。
兩人前後躍向隔壁的晾衣架,生鏽的鐵杆不堪重負地彎曲,卻在斷裂前將他們彈到對麵雨棚。
左梵把人扶起,“那你為什麼打架?”
晏遲敘指了個方向,挑眉反問:“姐姐,其實報警是最簡單的解決方案。”
言下之意,他們都不要追問彼此的秘密了。
左梵無奈地笑了笑。
晏遲敘即使十八歲,還是那麼不好忽悠。
“好。”
“抱緊。”她突然命令。
晏遲敘呼吸一滯,視線落在她纖細的腰肢,薄薄的絲綢睡衣被汗水浸透,緊密地貼合著身體曲線。
他一時不敢動手,畢竟他們隻是萍水相逢。
占人便宜,不好。
正猶豫時,左梵已經拉著他環在自己的腰。
相觸的瞬間,晏遲敘清晰地感受到掌心繃緊的腰肌,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還沒等他調整好姿勢,左梵攬著他,借力騰空。
失重感驟然襲來。
鼻尖隱約縈繞著女生淡淡的清香,晏遲敘下意識屏住呼吸,卻聽見自己心跳在胸腔裏重重地撞了一下。
但落地後,他很快收斂了情緒。
那些人被甩進了死胡同裏,跟不上來了。
看著左梵身上奇怪的打扮。
晏遲敘想了想,問:“姐姐,我家麵館就在附近,你要去換套衣服嗎?”
左梵正愁跟他回家的借口。
她很想看看晏遲敘十八歲的生活。
既然回到了過去,她更想,改變他早死的結局。
於是笑吟吟地仰頭看他:“好呀。”
晏遲敘被她那抹笑灼得耳根發燙,倉皇別開視線。
他說的麵館不大不小,連著座後院。
兩人鬼鬼祟祟地從後門溜進去裏屋,晏遲敘翻出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碎花襯衫,遞給她:“這是我媽的衣服,幹淨的,不過......”
晏遲敘頓了下,小秋同/誌的衣服大多都大紅大紫,年輕姑娘不一定喜歡。
尤其是她身上穿的也洋氣。
左梵倒是沒多想,道了聲謝接過,用眼神詢問他:“那你出去?”
晏遲敘摸出套更換的衣服,跑到院裏去了,出門時還貼心地關上了門。
左梵這才環顧起四周,屋內空間並不大,甚至可以說是逼仄,也就十來平米,一張窄床挨著牆根擺放,地上又打了個地鋪,家具都是那些早已被十年後的社會淘汰許久的了。
牆壁貼滿了晏遲敘考第一名的獎狀。
左梵定定地看著。
晏遲敘鮮少對她提過去的事。
沒看那封信以前,她以為晏遲敘是不希望自己參與他的過去,現在想想,恐怕是自卑。
左梵歎了口氣。
利落地換好衣服,腳上的粉色拖鞋臟到不成樣子,待會去外麵買雙新的吧。
不過......
也不知道賬戶的錢,還能不能用。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晏遲敘正背對著門口,單手往自己右手纏上繃帶,隨著動作,肩胛骨微微起伏,繃出緊實流暢的肌肉線條。
他聽見聲響,頭也沒回,隻是加快了處理傷口的速度。
左梵的目光一寸寸掠過他年輕白/皙的皮膚,從他腰側的淤青,滑到他光滑的肩頸。
二十八歲的晏遲敘,身上大大小小全是傷口。
京圈傳言半真半假,有說他是從道上退下來的二把手,得罪過大佬,挨了三槍。
左梵問過,他沒否認。
他去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陳年舊傷拖垮了身體。
大約是她的視線太過灼熱直白。
少年係結的手頓住,麵帶無奈地回頭:“姐姐,別看了,我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