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公府的動作很快。
趙順臣是個雷厲風行的主,前腳剛答應兒子,後腳就踹開書房的門,把府裏的管家老蔫兒給揪了出來。
“老蔫兒,給你個天大的差事!”趙順臣唾沫橫飛,說得興高采烈。
“去,把庫房的銀子取出來,給少爺請先生!要全京城最好的!最有學問的!把那些個什麼大學士,什麼大鴻儒,有一個算一個,全給老子請過來!”
老蔫兒在府裏待了一輩子,還是頭一次見自家國公爺對少爺的學業這麼上心。
他激動得老臉通紅,連連點頭哈腰。
“國公爺放心,老奴這就去辦!保管給小公爺請來最好的先生!”
趙順臣一擺手,豪氣衝天:“告訴他們,束脩什麼的,都不是問題!一年的束脩,老子給他們一千兩!不,兩千兩!隻要他們肯用心教,老子把他們當祖宗供起來!”
消息很快就在京都城的上層圈子裏傳開了。
齊國公府要為那位混世魔王趙康,重金聘請名師。
一時間,整個京都城的文人圈子都炸了鍋。
兩千兩一年的束脩,這價錢,別說請個先生,就是請個財神爺都夠了。
不少窮困潦倒的酸儒聽了,眼睛都綠了,恨不得立刻就衝到齊國公府門前毛遂自薦。
可當他們一打聽,要教的學生是趙康時,那點貪念瞬間就被一盆冷水澆得幹幹淨淨。
教趙康?
那個京都三害之首?
那個能把先生的胡子點著了烤肉串的混賬?
那個把當朝太傅氣得臥床三月的活閻王?
給再多的錢,也得有命花才行啊!
一連三天,管家老蔫兒跑斷了腿,嘴皮子都磨破了,結果卻是一個先生都沒請來。
他愁眉苦臉地回到國公府,一進正堂就跪在了地上。
趙順臣正喝著茶,瞧見他這副模樣,眉頭一皺。
“怎麼回事?人呢?”
老蔫兒哭喪著臉,磕了個頭,“回國公爺,老奴......老奴無能。”
“老奴先是去了內閣大學士王甫的府上,王大學士是三朝元老,學問冠絕大周。”
“可老奴一說明來意,王大學士就捂著胸口,說自己心口疼,老 毛病犯了,實在是有心無力。”
趙順臣“哼”了一聲,把茶碗重重往桌上一放,“放屁!前天老子還在街上瞧見他,一口氣能吃三大碗驢肉火燒,壯得跟牛似的!他這是借口!”
老蔫兒又道:“老奴又去了致仕在家的禦史大夫陳清的府上。陳禦史一生剛正不阿,學問也是極好的。”
“那老東西怎麼說?”
“陳禦史......陳禦史直接把老奴給轟了出來。”老蔫兒的聲音細若蚊蠅,“他說,他教不了能把寡婦褲子掛在城門樓上的學生,怕折了陽壽。”
“砰!”
趙順臣一巴掌拍在桌上,那張結實的八仙桌被他拍得四分五裂,木屑紛飛。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這幫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酸儒,竟敢瞧不起我老趙家的兒子!”
他氣得在原地團團轉,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
“還有呢?都找了誰?”
老蔫兒戰戰兢兢地回答:“還有國子監的李祭酒,翰林院的張學士......他們。”
“他們要麼說自己才疏學淺,不敢誤人子弟,要麼幹脆閉門不見。老奴在門外等了一天,連口水都沒喝上。”
“反了!都反了!”趙順臣氣得哇哇大叫,“這幫子王八蛋,平日裏見了老子,跟孫子似的。現在竟敢聯合起來給老子臉色看!”
“老蔫兒!點兵!把府裏的家將都給老子叫上!老子今天就去把那個姓王的,姓陳的,都給綁來!我倒要看看,是他們的骨頭硬,還是老子的拳頭硬!”
眼瞅著自家老爹就要帶著家將去幹綁票的勾當,趙康一個箭步衝了上去,死死抱住了趙順臣的胳膊。
“爹!爹!使不得!萬萬使不得!”
趙順臣正在氣頭上,差點一胳膊將趙康甩出去,好在最後關頭收了力,隻是吹胡子瞪眼地低吼。
“有何使不得?這幫子酸儒給臉不要臉,老子今天就讓他們知道,我齊國公府的門檻,是他們想不邁就能不邁的嗎?老子用拳頭跟他們講講道理!”
趙康心裏叫苦不迭。
這老爹的行事風格,真是簡單粗暴到了極點。
這要是真把滿京城的名儒都給綁了,那齊國公府就不是丟臉的問題了,這是要跟整個大周的文人階層徹底撕破臉。
到時候,都不用皇帝出手,光是禦史台那幫噴子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國公府給淹了。
他趕忙加大力氣,將趙順臣往堂裏拖。
“爹,您消消氣,消消氣!您想啊,強扭的瓜它不甜啊!您就算把他們都綁來了,他們心裏能服氣嗎?一個兩個心裏憋著壞,教我的時候故意把我往溝裏帶,那孩兒這功名不是更沒指望了?”
趙康這話說得在理。
趙順臣那股子衝天的火氣,像是被戳破的皮球,慢慢泄了下去。
他停下腳步,回頭琢磨了一下,覺得兒子說得對。
請先生是為了讓兒子成才,不是為了結仇。
可他一想到那些酸儒輕視自家兒子的嘴臉,和管家老蔫兒那副憋屈的模樣,心裏的火又“蹭”地一下冒了起來。
“那你說怎麼辦?”
趙順臣一屁股坐回那張已經被他拍爛的八仙桌旁邊的椅子上,悶聲悶氣地說道:“難道就這麼算了?我齊國公府的臉麵往哪兒擱?以後出去,人家豈不是要指著我兒子的脊梁骨,說他是個連先生都請不到的廢物?”
“當然不能就這麼算了。”
趙康湊了過去,臉上露出一抹與他紈絝身份截然不符的笑容。
“爹,孩兒有個法子,不但能讓他們自己送上門來,還得求著教我。”
哦?
趙順臣那股子火氣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猛地從爛椅子上挺直了腰杆。
“什麼法子?快給老子說!”
趙康俯下身子,湊到他爹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清晰,帶著一股子涼氣。
“爹,您想,咱們去‘請’,是咱們求著他們。咱們是孫子,他們是爺。這事兒打根上就錯了。”
趙順臣一愣,沒吭聲,等著兒子的下文。
趙康嘴角扯了扯,慢悠悠地吐出兩個字。
“所以,不請。”
他頓了一下,聲音陡然一沉,像是在地上砸了個坑。
“咱們‘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