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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一夜風雨，終有停歇之時。
當天邊泛起魚肚白，狂暴的嘶吼被清脆的鳥鳴取代，仿佛昨夜那場驚心動魄的風暴，隻是一場遙遠的噩夢。
蘇秀雲幾乎一夜未眠，聽到外麵風聲漸小，她才小心翼翼地挪開抵門的八仙桌，拉開了那根沉重的門栓。
“吱呀——”
大門打開一股混合著雨水和泥土的清新空氣撲麵而來，將屋內的沉悶一掃而空。院子裏被衝刷得幹幹淨淨，窪地裏積著一汪汪清水，倒映著鉛灰色的天空。
蘇秀雲的目光，第一時間投向了門外。
她心裏既害怕，又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然而，門外空空如也。
沒有她想象中那兩具凍僵的屍體，隻有在門前濕漉漉的泥地上，還殘留著兩個被人跪坐出來的深深的人形印記。旁邊，散落著幾縷被撕扯下來的沾滿泥汙的布條。
他們走了。
蘇秀雲說不清心裏是什麼滋味，她輕輕地關上門，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日子，還要繼續。
接下來的幾天，江建國都在養身體。靈泉空間的反噬讓他元氣大傷，好在風雨過後，那泉眼深處的霧氣似乎又濃鬱了一絲，雖然依舊無法凝結成水，但日夜以這霧氣滋養，他的身體正以一種緩慢而堅定的速度恢複著。
他必須盡快種出能拿得出手的“翡翠白菜”。
這天，他再次進入空間。他驚喜地發現，那片曾一度龜裂的黑土地，在連日的霧氣滋養下，已經恢複了些許濕潤。
他將剩下的白菜種子全部種下，又想了想從角落裏一個積滿灰塵的破瓦罐裏，找出了一小撮幹癟的朝天椒種子。
白菜雖然金貴，但生長周期相對較長。辣椒長得快，價值也不低，正好可以作為補充。
他將辣椒種子隨意地撒在了另一片空地上，便退出了空間。
三天後，當江建國再次進入空間時，他被眼前的景象驚得愣在了原地。
那片種下白菜種子的土地上，已經冒出了喜人的綠芽。而在另一邊，那片隨意撒下辣椒種子的土地上，赫然長著一叢半人多高的辣椒樹！
樹上，掛滿了密密麻麻的果實。那些辣椒，個頭不大，卻紅得異常妖異，像一滴滴凝固的血珠，又像一顆顆燒得通紅的炭火，在昏暗的空間裏，甚至隱隱散發著一層不祥的紅光。
江建國心中一凜。
這辣椒，長得太邪乎了！
他摘下一顆，入手滾燙，仿佛握著一塊烙鐵。隻是聞了一下那股辛辣的氣味，就讓他忍不住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眼淚直流。
這東西，怕是烈性得很！
江建國不敢大意，他將這些“血辣椒”全都摘了下來用一個單獨的布袋裝好，決定先放一放，觀察一下再說。
意外，卻在不經意間發生了。
這天中午，蘇秀雲正在灶房做飯。她打算做一鍋簡單的疙瘩湯，給萌萌開開胃。她記得家裏還有些曬幹的紅辣椒，放一兩個進去能提提味。
她從牆角的瓦罐裏隨手摸出兩個幹辣椒，也沒細看就用剪刀剪碎，扔進了滾開的鍋裏。
她沒有注意到，混在那一堆普通幹辣椒裏的有一顆顏色格外鮮豔，個頭也小上一圈的“血辣椒”。那是江建國前幾天從空間裏拿出來研究時，不小心滾落了一顆，被蘇秀雲誤收了進去。
疙瘩湯很快就做好了。
蘇秀雲盛了一碗吹涼了正準備喂給萌萌。突然，她聞到了一股極其霸道的帶著一絲異香的辣味，她自己先嘗了一小口。
湯一入口，一股難以形容的灼熱感，瞬間從舌尖炸開直衝天靈蓋！
蘇秀雲整個人都懵了，她感覺自己的腦子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撞了一下，眼前的一切開始變得扭曲模糊。
她看到了！
她看到牆角，江偉和江莉正對著她獰笑，他們的臉在不斷地拉長變形嘴裏無聲地咒罵著什麼。
她又看到房梁上錢翠花和錢富貴正倒掛著，他們的眼睛裏流著血淚，怨毒地盯著她和她懷裏的萌萌。
“啊！”
蘇秀雲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她猛地將手裏的碗摔在地上，抱著萌萌，驚恐地縮到了牆角，渾身抖得如同篩糠。
“別過來！你們別過來！走開！走開啊！”
她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度恐怖的東西，指著空無一人的前方，歇斯底裏地尖叫著，神情癲狂。
正在裏屋哄萌萌睡覺的江建國聽到動靜，心中一沉，立刻衝了出來！
一進堂屋，他就看到了這駭人的一幕。蘇秀雲狀若瘋魔，萌萌被嚇得哇哇大哭。空氣中，彌漫著那股熟悉的霸道的辛辣異香。
“秀雲！秀雲！你醒醒！看著我！”江建國一個箭步衝上去想要抓住她的肩膀。
可此刻的蘇秀雲，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她看到江建國靠近，尖叫得更加厲害：“鬼！鬼來了！別抓我女兒！我跟你拚了！”
她竟然抱著萌萌，張牙舞爪地朝江建國又抓又咬。
江建國心中又急又痛，他怕傷到孩子，隻能連連後退。
就在這混亂的當口，院門被人“砰砰”敲響。
“建國在家嗎？建國？”
是村支書李滿囤的聲音！
江建國暗道一聲不好。他想去攔，已經來不及了。李滿囤推開虛掩的院門，一進屋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
蘇秀雲披頭散發，神情癲狂地哭喊著“有鬼”，江建國一臉急色地想要安撫她，而小萌萌則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整個家，亂成了一鍋粥。
“這......這是怎麼了？”李滿囤的臉色瞬間變得嚴肅起來，“秀雲這是......中邪了？還是受什麼刺激了？”
他看著蘇秀雲那瘋瘋癲癲的樣子，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他雖然不信鬼神，但也知道有些事邪乎得很。
“不行！”李滿囤當機立斷，一臉凝重地說道，“她這個樣子太嚇人了！得趕緊送鄉裏的衛生所去看看！萬一是得了什麼急性的瘋病，耽誤了可不得了！我這就去村委會打電話，讓鄉裏派車來！說不定......說不定還得通知公安的同誌，這事太蹊蹺了！”
通知公安！
江建國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一旦公安介入，事情就徹底鬧大了！他們一定會刨根問底到時候靈泉空間的存在，就有暴露的風險！
他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李書記！慢著！”江建國猛地上前一步，攔在了李滿囤麵前。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地運轉著，他一把從蘇秀雲懷裏抱過哭得快要抽過去的萌萌，塞到李滿囤手裏，然後從水缸裏舀起一瓢涼水，不由分說從蘇秀雲的頭頂，狠狠地澆了下去！
冰冷的井水，讓癲狂中的蘇秀雲渾身一激靈，尖叫聲戛然而止。
趁著她這片刻的清醒，江建國從廚房的糖罐裏抓了一大把紅糖，直接塞進她的嘴裏，沉聲喝道：“咽下去！”
做完這一切，他才轉過身，對一臉錯愕的李滿囤，編出了一個半真半假的理由。
“李書記，看把你嚇的。”他故作輕鬆地笑了笑，指了指地上那碗被打翻的疙瘩湯，“都怪我。前幾天托人從南邊帶了點特產的烈椒回來那玩意兒，霸道得很，一顆就能辣倒一頭牛。我跟秀雲說了讓她做菜時千萬別放。這婆娘，八成是忘了還空著肚子嘗了一口這不‘椒氣’攻心，給辣迷糊了。跟喝醉了酒說胡話一個道理，睡一覺就好了，哪用得著驚動公安同誌。”
這個解釋，雖然有些離奇，但在鄉下，卻並非完全沒有道理。村裏人都知道，有些土方子，或者特別的食材，確實有“以毒攻毒”或者“氣血上湧”的說法。
李滿囤將信將疑地看著江建國，又看了看被冷水一激，又被塞了一嘴糖，此刻正癱在地上大口喘氣，眼神漸漸恢複清明的蘇秀雲，心裏的懷疑，總算是消減了幾分。
“真......真的沒事？”
“沒事！”江建國拍著胸脯保證，“我自己的兒媳婦，我還能害她不成？您瞧，這不就好了？”
李滿囤看著確實已經不再哭喊瘋鬧的蘇秀雲，最終還是選擇了息事寧人。他把萌萌還給江建國，又叮囑了幾句“以後注意點別瞎吃東西”，便將上報公安的念頭，暫時壓了下去。
一場幾乎引來滔天大禍的危機，總算是有驚無險地被江建國化解了。
送走李滿囤後，江建國看著屋裏的一片狼藉，和床上因為驚嚇過度而昏睡過去的蘇秀雲，臉上再也沒有了絲毫的輕鬆。
他走進灶房，用筷子從那碗打翻的湯裏，夾起了半截紅得妖異的辣椒。
他將辣椒放到鼻尖，那股霸道辛辣，又帶著一絲甜膩異香的味道，讓他無比確定，空間裏的東西，真的發生了異變。
是那次錢富貴的血，濺進了餃子餡裏，被他帶進了空間，從而“汙染”了整個空間的生態嗎？
江建國不得而知。
他隻知道，這個他賴以生存的最大的秘密武器此刻已經變成了一把懸在他頭頂的隨時可能落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他看著手裏那半截如同紅寶石般的辣椒，眼神變得無比凝重。
這東西，是毒藥。
但或許......用對了地方，也能變成一劑殺人於無形的絕世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