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雪天之後難得的晴朗。
街道上的積雪已被掃清,陽光普照,照亮了兩側的銀白在日頭底下時不時泛著點點熒光。
慕大太太坐在馬車裏,身子隨著晃動輕輕搖著。
她抬手撩起簾子,冷眼看著外頭漸行漸遠的虞家府邸,臉色越發陰沉難看。
忽兒,她冷哼一聲,劈手甩下簾子,再看向一旁默不吭聲的兒子,忍不住罵道:“你忘了今日出門前與你說的話了?到了虞家姑娘跟前,你怎能這樣說?這下可好,回去了瞧你如何跟你祖父和你父親交代!枉你聰明一世,怎就這般糊塗?!”
“娘!這種事有什麼好瞞的,那虞四又不是不知曉我對她沒有情意,就算今日扯謊,來日她還是會知曉的。”慕淮安也一陣煩躁。
虞聲笙的倔強抵抗超出了他的預期。
真沒想到,這姑娘犯起倔來,還真不好對付。
不急不躁說出的幾句話,還真有條有理,叫人無言以對。
就連慕大太太都覺著虞聲笙這丫頭頭腦清晰,邏輯分明,尤其那雙幹淨明澈的眼睛,這哪裏是個鄉野丫頭出身,要說是公侯之家嬌養出來的嫡女都有人信。
這樣的女子給慕淮安做正房夫人,感覺也不錯。
一念之差,事情變得這般棘手。
慕大太太深吸一口氣:“罷了,那張氏要進宮見皇後娘娘,多半也是為了你和那虞四姑娘的婚約......人家執意不嫁,咱們又能如何,就這樣吧,回去後實話實說,你祖父真要罰你,可別怨我這個做娘的護不住你。”
慕淮安很是傲然:“爺爺要打就讓他打了出氣,不過一頓家法而已。”
張氏是未時初進的宮,一直到申時二刻才回府。
虞聲笙湊上去問了兩句,張氏滿臉疲憊,似乎事情並不順心,淡淡來了句:“皇後娘娘沒鬆口,想親自見你一見。”
“多謝太太替女兒周旋,太太辛苦了。”虞聲笙上前,替張氏揉著肩頭,“不知皇後娘娘打算何時見女兒?”
“等有空了吧,你等著召見的懿旨便是。”
“是。”
她微微垂眸,“太太,再過兩日便是臘月祭祀了,年前的大禮必定要太太辛苦一趟前去京郊的萬佛寺......女兒不才,願替太太先行一步,先去萬佛寺打點一二,不知太太可願讓女兒敬一份孝心?”
張氏算了算日子,感歎:“這麼快又是一年了,也好,往年都是你做的,你做得周到,我很放心。那就去吧,身邊多帶些人手。”
“好。”
第二日,虞聲笙便命人套了車馬,帶了丫鬟婆子以及一眾小廝出門了。
在大詔,臘月祭祀算是年前最大的節禮,沒有之一。
先是京內各高門府邸要去佛寺內誦經祈福,以求來年風調雨順,還要在佛前供奉一樣吉物,待取回後,各外命婦攜此吉物入宮,參加由皇後娘娘主持的年前大祭。
這是除了開春之後的親蠶禮外,皇後主持的最盛大的祭祀典禮了。
是以,各個府裏都認真對待。
像虞聲笙這樣,去某個寺廟提前替府中主母打點的行為,也算是孝道之一,一般都由受重視的嫡女完成。
虞家情況特殊,隻能讓她來辦。
虞聲笙性子柔和,辦事倒是周全,及笄之後的幾年都是她親自操持,叫張氏挑不出毛病。
今年也是一樣。
馬車徐徐,一路向北,直至京郊。
剛停穩,外頭小廝隔著窗傳話道:“姑娘,太書令府上的馬車擋住了咱們的去路。”
虞聲笙眉眼微動,撩起窗簾看去,對上了不遠處徐詩敏的眼睛。
對方顯然有備而來,雙眸中透著忿忿。
虞聲笙眨眨眼睛:“繞過去,我記得旁邊還有一條小道,走那邊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