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安娜私立療養院。
聽起來是個度假村。
事實上,這裏是本市最昂貴的牢籠。
純白的牆壁,純白的床單,空氣裏彌漫著消毒水和鎮靜劑的味道。
這裏收治的,都是些和我一樣,被家人“放棄”的人。
我被安排在一個單人病房,窗戶裝著細密的鐵欄,門外時刻都有護士巡視。
我的主治醫生,依然是王醫生。
他是傅斯年安插在我身邊的影子,無處不在。
「傅太太,或者,我該叫你林小姐了。」
王醫生坐在我對麵,翻看著我的病曆。
「你的情況,比我想象的要嚴重。」
「有嚴重的被害妄想和暴力傾向。」
「我們會為你製定一套全新的治療方案,希望你能積極配合。」
我低著頭,玩弄著自己的手指,一言不發。
我表現的像一個真正的精神病人,對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反應。
他們給我做各種檢查,電擊,藥物注射。
我則任由他們擺布。
我的順從,讓他們放鬆了警惕。
他們以為,我已經徹底被摧毀了。
柳月來看過我一次。
她挺著更大的肚子,穿著華麗的孕婦裙,戴著珠寶。
她屏退了護士,走到我麵前。
「姐姐,你看你現在這個樣子,真可憐。」
「你知道嗎?斯年已經向法院提交了申請,以你精神失常為由,要和你離婚了。」
「等離了婚,他就會娶我。我就是名正言順的傅太太了。」
「哦,對了,你的那間畫廊,斯年也賣掉了。他說,一個瘋子,留著畫廊有什麼用?」
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但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她似乎覺得無趣,湊到我耳邊,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
「其實,那隻小狗的腿,是我自己弄斷的。」
「我隻是想找個借口,把你送進來而已。沒想到,斯年那麼配合。」
「他真是愛慘了我呢。」
「還有你的追光,你以為真的是意外嗎?那個救生網,是我提前讓保鏢動了手腳。傅斯年想嚇唬你,而我,是想它死。」
「誰讓它擋了我的路呢。」
她欣賞著我毫無反應的臉,似乎有些失望。
「算了,跟一個瘋子說這些,也沒什麼意思。」
她站起身,理了理裙擺。
「你就好好待在這裏吧,我會和斯年,替你好好活下去的。」
她笑著離開了。
我知道,她說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而我,必須裝作什麼都聽不懂。
在療養院裏,我過著規律到刻板的生活。
吃飯,睡覺,接受治療。
我表現的越來越“正常”,會對著護士微笑,會按時吃藥,甚至會主動要求參加一些集體活動。
所有人都以為,我在慢慢變好。
隻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裏有多麼憤怒。
我需要一個機會。
一個能讓我和外界取得聯係的機會。
我注意到一個年輕的護士,叫小陳。
她剛來不久,不像其他護士那樣麻木。
我開始有意識的接近她。
我會把我的零食分給她,會在她被護士長責罵時,用我的“瘋病”替她解圍。
她漸漸對我放下了戒心。
一天晚上,她值夜班。
我假裝夢遊,走出了病房。
她在走廊盡頭打盹,被我嚇了一跳。
「林......林小姐,你怎麼出來了?」她慌張的說。
我沒有回答,隻是塞給她一個東西。
那是我用床單的線頭,一點點編織成的一個小小的、追光的模樣。
「送給你。」我的聲音空洞。
她愣住了。
「我以前,也有一條這樣的狗。」我喃喃自語。
她看著我,眼神複雜。
我抓住這個機會,將另一件東西塞進她的口袋。
那是一個小小的金屬片,是我從病床底下撬下來的。
我在上麵,用指甲,艱難的刻下了一個電話號碼和兩個字。
「救我。」
我看著她的眼睛,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擠出哀求的眼神。
「求你。」
小陳的身體在發抖。
她知道,幫我,意味著什麼。
如果被發現,她會被立刻開除,甚至可能惹上更大的麻煩。
她看了一眼走廊深處的監控攝像頭,又看了看我。
她的手,在口袋裏握緊了又鬆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走廊的另一頭,傳來了護士長巡夜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