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到了日暮時分，天色一片深藍。

李家小院子裏炊煙嫋嫋，崔氏在廚房裏忙來忙去，肉香橫溢。

此時的柔然少女已經能夠坐起來，雪白如蓮花一般的雙臂扶著自己的腦袋，一臉欣喜的望著坐在床邊滔滔不絕的李承嶽。

望著這個從天而降的妹妹，望著精致無極的那一副眉眼五官，李承嶽也開心的不得了。

李承嶽手舞足蹈著跟小女孩兒說東說西，也絲毫不理會小女孩兒究竟能不能聽的懂。

而女孩兒望著麵前這個陌生的少年，也露出了雪白的兩排牙齒，瑩瑩笑意蕩斥房間。

李恒手捧著一卷書，不時的偷瞄李承嶽和柔然少女，兒女雙全的天倫之樂就發生在此時此刻，對於李恒來說，此時莫說是有什麼煩憂了，心頭就是一絲多餘的事兒也沒有，李恒微笑著。

“飯好啦！”

隨著崔氏一聲喊叫，熱氣騰騰的肉羹被端了進來。

早就摩拳擦掌的李承嶽迎上前去，圍著崔氏轉圈圈，又跑回來攙扶著少女下了床。

一家四口吃的嘻嘻哈哈。

柔然女孩兒顯然不是特別適應濃稠的肉羹湯，這種濃鬱的漢家吃法，可此時此刻坐在房子裏的少女還是大口朵頤著，語言不通那一點微小的障礙此時也顯得不足一說。

到了第二天，小女孩兒已經完全可以下地。

“桌子......”

“桌......”

“桌子......”

“桌，桌子......”

李承嶽手指著身邊簡單的東西開始給小女孩兒教漢話，耐心的聽著小女孩兒反饋回來的柔然語。

李恒又抱著一卷書躺在院子裏曬太陽，崔氏坐在李恒的旁邊。

“夫君......”

“嗯？”

“看樣子這女孩兒要跟我們生活下去了，夫君給女孩兒起一個名字吧！”

“嗯......”李恒微微沉吟，“對哦，若非夫人提醒，此事還被我全然忘記了。”

嘿嘿——

崔氏淺笑著回應。

“上天賜給我們一個如此可愛靈動的小女孩兒，又是踏河而來......”

“嗯......”

“承嶽......”

“溯......”

“冰冷的河水沒有對孩子造成什麼影響，反而讓她更加堅毅，順水而下，逆流而生！”

“叫她承溯吧！”

李恒一番沉吟之後，給出了自己的想法。

“李承溯。”

崔氏說道:“好聽，好聽的。”

李承嶽湊上前來，“爹娘在說什麼？”

“在給你小妹起一個名字。”

“哦？叫什麼？”

“承溯。”

“承溯......”

“李承溯......”

“好聽！”

李承嶽欣喜萬分，不住地鼓掌叫好。

說著便跑回去跟小女孩兒溝通，想讓小女孩兒知道自己已經是有名有姓。

“李，承，溯，承溯......”

少女眨巴著自己的大眼睛，疑惑的指著自己，顯然，少女明白了些什麼。

嘻嘻——

歡歌笑語縈繞在李家小院子上空的一方天際，大家其樂融融。

美好的時光就如同白駒過隙，令人猝不及防，幾天時間很快過去。

這幾天裏，李承溯已經學會了一些基本的漢話，並能與李承嶽他們進行簡單的交流，而李承嶽也有不少收獲，李承嶽初次接受到柔然語，這是嶄新的體驗，李承嶽與李承溯互相學習，都在探索全新的一方世界。

......

幾天後。

一個陽光明媚的寧靜的一天，李家像往常一樣享受愜意的時光。

咚咚咚——

“開門開門！”

咚咚咚咚——

“開門！”

一陣粗魯的敲門聲打破了小院子的平靜，李恒一臉驚疑的望向門口處。

“夫君......”

崔氏一臉擔憂。

“承嶽，帶承溯進屋去！”李恒皺著眉頭說道。

“好！”

李承嶽抓著李承溯的手將她拉進了房間，隨後李恒衝著崔氏微微點頭。

崔氏上前開門。

隨著木門被推開，一隊衙役衝了進來。

北庭城中的衙役身穿黑衣，腰挎長刀，威風凜凜，為首一人目光炯炯掃視全場。

李恒迎上前去。

“我們接到舉報，你這裏私藏了柔然細作！”衙役頭領遙相拱手，“奉刺史命令，我們特地前來將人帶走！”

嗬嗬——

李恒笑著說道:“大人說笑了，我一介草民，我這裏怎麼會有柔然細作呢？”

“你說沒有就沒有嗎？”頭領毫不留情，“上！”

隨著頭領擺擺手，底下的衙役一擁而上，就要衝進屋裏去。

“哎，哎哎！”

李恒趕忙擺手製止，“大人先聽我說......”

“你有什麼好說的！”

“柔然細作我這裏確實是沒有的。”李恒說道:“前幾天犬子從城南搭救起來一個柔然小女孩兒......”

哼——

頭領冷哼一聲，惡狠狠望著李恒，仿佛已經將李恒全然看穿了一般，“那就是了，別人的舉報是對的！”

“什麼！”李恒一時愣住。

“將人交出來吧！”頭領說道：“不要等我們這些粗人動手，到時候樣子可就不好看了！”

“大人......”李恒哭喪著臉，“不過是一個柔然小女孩兒而已！”

“廢話，我要你一遍一遍重複！”

“大人......”

“我問你，你到底是交不交人！”

“大人......”李恒神色一變，滿臉哀求，“大人，你們帶走她之後會怎麼樣？”

哼——

“會怎樣？”頭領不屑一顧，“當然是押到十字街頭斬首示眾！”

嘶——

聞聽此話，李恒夫婦皆是倒吸一口涼氣。

崔氏更是兩眼一黑，險些暈厥過去。

躲在房間中的李承嶽死死按住門板，兩眼無盡惶恐的望著院子裏的情形，李承溯則緊緊握住李承嶽的衣角，很顯然，通過外麵傳進來的隻言片語和此時此刻李承嶽的表現，李承溯知道自己有麻煩了。

“沒事兒！”

感受到李承溯捏著自己的衣角微微顫抖著，李承嶽回身輕輕摸了摸李承溯的腦袋，李承嶽強裝鎮靜，攔在李承溯麵前。

......

“大人啊！”

院子裏李恒還在和衙役商量。

“廢話少說！”衙役首領已經完全不耐煩，“再磨磨蹭蹭下去莫非是等我們動粗？”

“大人！”

眼看著衙役頭領目光如炬，一幅不容置疑的樣子，李恒終於是咬咬牙。

“大人，敢問今天前來是奉了誰的命令？”李恒挺起胸膛，反問一聲。

“什麼！”頭領沒想到李恒竟然敢這麼問，一時間愣住，“就憑官爺這身衣服，來不得嗎？”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李恒說道：“我是問今天各位大人前來是不是刺史大人本人的授意？”

哼——

“笑話！”頭領冷哼一聲，“這等小事還需要經過刺史大人？”

“也就是說刺史大人並不知道你們來我這裏拿人？”李恒繼續追問。

“我北庭城幾十年來的規矩都在前麵！”頭領說道：“一旦發現城中出現柔然人的細作，任何官差個人都可以將之緝拿歸案，一旦核實，皆有獎賞......這是條例，也是定數！”

“是，是......”李恒連連點頭，“大人說的不錯，但我家中隻有一個十歲的柔然女孩兒，她連漢話都不會說，她怎麼能是細作？”

“這個你說了不算！”

噶嘣嘣——

眼見著衙役油鹽不進，一幅今天在這裏就一定要拿人的意思，李恒恨得鋼牙緊咬。

“是這樣！”李恒說道：“我與刺史大人有私交，我這就去找刺史大人！”

“什麼......”

一眾衙役沒想到李恒會如此說，一時麵麵相覷。

“煩請大人在這裏等我片刻！”

李恒說著便朝著崔氏揮手，“夫人，還不快給各位大人上茶！”

“哎，好，好......”

崔氏剛剛從惶恐中回過神來，趕忙小跑著奔向廚房。

“大人稍後......”

“大人稍後......”

李恒一邊說著一邊跑出院子。

“老大，怎麼辦？”

衙役湊到首領麵前，輕聲低語起來。

首領冷眼望著李恒消失的方向，“那就等他回來，看他怎麼交代！”

“老大，你不會真信了他的鬼話了吧？”

“那不然呢！”首領說道：“萬一這人真和刺史大人有私交，我們豈不是自找沒趣了......”

“我覺得不見得！”

“寧可信其有吧......”

“來來來，各位大人，請坐，都請坐......”

崔氏吆喝著一眾衙役坐定在院子裏，日頭高懸，衙役們坐在小院子喝喝茶避避清閑倒也算是比較安逸。

......

“搞什麼！”

另一邊，房間裏的李承嶽與李承溯卻是完全傻了眼，望著院子裏出現這樣一幕，李承嶽完全看不明白。

李恒出門而去是為了什麼，一眾衙役又為什麼坐了下來。

唯一能讓李承嶽將心暫時放回肚子裏的，便就是自己看到崔氏笑容滿麵著在小院子裏跑來跑去。

透過門縫，李承嶽望著院子裏的一幕，李承嶽隱隱感覺到危險暫時消退了。

“承溯！”

李承嶽這時才緩緩轉過身子，兩隻手捧起李承溯的小臉兒，“你放心吧，有阿兄在，你不會有事的！”

“嗯嗯！”

李承溯重重點頭，李承嶽說的話她仿佛全然聽懂了一般。

“好不容易從天而降的小妹妹！”

“我豁出命了也要好好保護她！”

望著麵前的李承溯，李承嶽咬牙切齒的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