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元嬤臉色一白，慌忙跪下：“夫人息怒，是老奴自作主張......”

“啪！”

一記耳光重重甩在元嬤臉上。

她年紀大了，腿腳也不好，被這一巴掌直接打倒在地，半晌都爬不起來。

“這一巴掌是讓你認清楚，你到底是誰院裏的人。”閔氏冷笑一聲，目光如刀般剜向宋昭寧，“也讓你看清楚，你上趕著巴結的人，在這兒可護不住你。”

宋昭寧眸光冷凜。

閔氏這一巴掌，打的哪是元嬤，分明打的是她。

“把這老東西拖到院子裏跪著！”閔氏對著身後兩個婆子厲聲喝道，“沒有我的允許，不準起來！”

兩個婆子擼起袖子就要拖拽元嬤，宋昭寧上前一步，擋在元嬤身前。

“母親。”

她聲音平靜，語氣淡淡，“若母親心中有氣，不如直接衝女兒來。”

“元嬤年事已高，經不起這般折騰。”

閔氏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和憎惡，隨即譏諷道：“怎麼？你還想替這老貨出頭？”

“倒不見得你對我這個母親這麼孝順。”

宋昭寧抬眸，對上閔氏譏諷的目光，“母親此話是何意？”

“這麼多年，難道是女兒不願意在母親跟前盡孝嗎？”

“夠了！”閔氏最見不得她這副像是受盡委屈的模樣，“不就是讓你在慈雲庵住了幾年嗎？這些年宋府也沒有短了你吃喝，該送的東西都讓人送了過去，你還有什麼可怨的？！”

宋昭寧心中冷笑。

沒有短她吃喝？該送的東西送了？

可笑。

在慈雲庵九年，她可從未收到閔氏或者宋家送來的任何東西，隻有元嬤，會偷偷給她送來一些東西。

剛到慈雲庵那幾年，若非元嬤，她恐怕早已凍死或者餓死了。

宋昭寧垂下眼簾，纖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看起來神情乖順，似是示弱。

再抬眼時已是淚光盈盈：“母親說得是。”

“女兒在慈雲庵這些年，確實不曾短過什麼......”

她輕輕挽起袖口，露出手腕上一道猙獰的疤痕：“不過是冬日裏炭火不足，凍傷了手；不過是夏日裏蚊蟲肆虐，染了瘧疾；不過是......”

“住口！”閔氏臉色驟變，看也不看她身上的傷疤，厲聲打斷，“你這是在指責我這個做母親的不慈？”

宋昭寧聲音輕柔，“女兒不敢。”

閔氏心頭的火氣越燒越旺，“不敢？我看你敢的很？！”

她冷笑一聲，睨著宋昭寧：“做子女的，就該對父母恭敬孝順，誰家的女兒如你這般竟然還敢質問親生母親？我生你養你，難道還欠了你的不成？”

閔氏想到她一回家就鬧出的這些事，語氣愈發刻薄，“瞧瞧你這副樣子，活像是我們宋家虧待了你似的。讓你去慈雲庵修身養性，倒養出一身怨氣來了！當真是個喪門星！”

宋昭寧心尖猶如被尖刺紮破，一瞬劇痛。

她艱難壓下這股痛，抬眸時，眼中再無半點淚意。

“我竟不知，母親已經恨我至此了。”

她勾唇，輕聲自嘲：“從我記事起，就知道母親不喜我，可我不明白。”

“我問元嬤，元嬤說，我也是母親拚死生出來的孩子，你隻是一時想岔了，並非不喜歡我。”

“可後來我明白了。”

“母親你出身商賈，自覺嫁入宋家是高攀了，得知父親做夢都想要個兒子，懷有身孕時不知吃了多少惡心的偏方。”

“你滿心以為肚子裏懷的一定是個兒子，卻沒有想到，生出來的是我這個女兒。”

“所以你將心裏所有怨憤都撒在了我身上，你怪我是個女兒，怪我投錯了胎，恨不得殺死我。”

閔氏沒想到會突然聽見這樣一番話，氣得臉色發青。

“你、你——”

可宋昭寧卻不給她插話的機會，走近幾步，聲音壓低了：

“可母親生不出兒子，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恨我，不過是因我出生之後，二房三房的人日夜嘲笑你煞費苦心都沒能生出一個兒子。”

“你不敢得罪了他們，便將恨意全部發泄在我身上。”

“孽、孽女——”

閔氏惱羞成怒，氣得眼前發黑，她抬手就甩了宋昭寧一記耳光。

宋昭寧一直等著她這一巴掌。

在她巴掌落下時略一側身，這一巴掌落在她臉上並不疼，可卻瞬間腫成了發麵饅頭似的。

在閔氏還未回神之際，宋昭寧突然雙膝跪地，拽住閔氏衣角。

“母親，求求您，看在女兒也是從您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的份上，不要逼死女兒。”

“女兒什麼都不求，隻求母親讓我多活一年半載。”

閔氏聞言一頭霧水，她正要一腳踢開宋昭寧時，院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怒喝：

“你們在做什麼？！”

閔氏臉色驟變。

這個時辰，宋巍然怎麼會過來？！

今夜已經鬧過一場惹宋巍然不快，閔氏可不想因一個不重要的女兒惹夫君生氣，當下揮開宋昭寧，狠狠瞪了眼她。

無聲威脅。

宋昭寧跪在地上，眼皮子都沒動一下。

閔氏整理了一下衣裳，轉身擠出端莊的笑意，麵朝宋巍然，“都快到就寢的時辰了，老爺怎麼來擷芳院了？”

宋巍然麵色陰沉地大步走來，他目光掃過跪在地上的宋昭寧，看到她紅腫的臉頰時，眉頭狠狠一皺。

“這又是在鬧什麼，今日還沒鬧夠嗎？”

閔氏知道宋巍然這是生氣了，連忙上眼藥，“老爺，妾身也不想鬧啊。”

“可昭寧這性子......”她歎氣，“她這性子在慈雲庵養壞了，對妾身沒有半點恭敬就算了，還嫌棄這樣嫌棄那樣。”

“老爺您都已經將擷芳院騰給她了，她卻還不知足。”

閔氏眼中暗含得意的掃了宋昭寧一眼，“老爺，今日發生的一切都足以說明當日道長說的不錯，宋昭寧就是我們宋家的災星......”

然而她話還沒有說完，院子裏突然響起“啪”的一聲。

周遭一靜。

閔氏捂著麵頰，眼中滿是錯愕和震驚。

她簡直不敢相信方才發生了什麼。

宋巍然竟然打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