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第一次瞅見秦錚,他正在巷子裏殺人。
那會兒清歡正搖著扇子倚在窗邊透氣。
方才來的那個男人看模樣是京中來的官差。
急著泄欲,也不挑人,隨意便指了她來睡覺,偏生這時從窗外飛來一隻鳥兒,黑羽的,足上綁著一隻竹筒,男人看了信穿了衣服就匆匆下了樓。
時間挺巧,正是月黑風高夜,巷子裏沒什麼人,隻零零散散掛著幾隻燈籠泛著幽幽紅光。
那男人疾步走過巷子時,被伏在暗處許久的秦錚提刀給攔了下來,夜色下清歡沒看清秦錚的臉,隻是那雙眼睛亮得很,隱含著殺氣。
“殺了他,我就必須死嗎?”秦錚倒沒先動手,隻是問了這句話。
也許因為夜色太過寂靜了,秦錚的聲音清晰地傳到了清歡耳中。
那個男人並沒理會秦錚,拔出身上的劍就朝秦錚處攻去。
秦錚身上殺氣不假,刀應當也是把殺人的好刀,當時的清歡還挺想笑,殺人之前還那麼多廢話,自覺秦錚這人優柔寡斷,八成會死於話多。
卻未曾等清歡笑出聲來,那巷中不過光影交錯了數下,秦錚手裏的長刀已然刺穿了男人的胸膛,將男人死死釘在了牆上。
秦錚便在那時順著紅色光影幽幽抬起頭來,看向了在窗邊杵著的清歡。
清歡到底看清了秦錚的模樣,也隻有殺人犯才會有這樣一雙眼,銳利,血腥,帶著凶意,左邊眼角有條疤,直直貫穿向下。
見過一次,這輩子當不會忘記了。
畢竟秦錚殺人前還說了那麼一句留有餘地的話,自然也未曾對她這麼個妓女殺人滅口。
他隻輕笑了聲,聲音醇厚帶著啞意,“姑娘,夜裏冷,把窗戶關上吧。”
清歡不說話,自然也沒聽他的話,嘴邊隱隱含著那麼幾分笑,就倚在窗邊大喇喇地看著他離開。
那次誰都沒想過他們還會再見。
直到清歡再次遇到秦錚,隔著玉簫閣那重重歌舞升平的豔影,她抱著琵琶正要上樓,瞥眼向下時正看到兜帽下那雙眼睛。
清歡一直都記得。
一群黑衣人也隨之攜著朝廷令牌闖了進來,要搜查。
清歡知道他們要抓的人是誰。
她趁著混亂一把抓住了秦錚的手腕,她能感受到秦錚的身體有一瞬的僵硬,清歡卻未曾鬆手,隻拽著秦錚的手將他帶上了樓。
清歡仗著閣內人多,將秦錚帶到了最邊上自己的屋子裏。
屋中沒點燈,漆黑一片,清歡也沒有要點燈的心思,隻在關上門後,喘著氣,整個人將秦錚抵在門邊上。
秦錚明白她是何意,隻低著頭伸手輕虛攬住她的腰,反問道:“你要救我?知道我犯了什麼事麼?”
她也來不及搭理秦錚,聽得外麵一陣兵荒馬亂,踹門,尖叫,辱罵聲紛至遝來,她拽著秦錚的衣領將他拽到床邊。
她極為熟稔地將他推上了床解開他的腰帶,三兩下就扒了他的衣服順道脫了自己的,而後雙手掐著他的背整個人趴在了他身上。
鴛鴦錦被一蓋,荒唐一場誰又能當得這是在做戲?
清歡在門被人踹開前叫得挺浪蕩,隔著門便能聽到聲兒,直到門被踹開,她抬頭見一群黑衣帶刀的人,還不忘同他們招了招手,用她那單薄不討喜的麵容笑著道:
“要不要過來一起?”
清歡神情太過自若,風塵氣十足,哪怕長得並不好看,卻無端地勾人,渾然不像被人威脅過的模樣。
被清歡壓在身下的男人,囫圇能見著吻痕肆意的半邊臉,露出來的那隻眼帶著浪蕩子獨有的輕佻笑意,亦不見絲毫慌亂。
那些人隻提著燈掃視了四周,便急速退了出去。
清歡的確未曾見怕,人走了還趴在秦錚身上一動不動。
她伸出深色胭脂染紅的指腹,玩笑似的將他另外被遮住的那半邊臉也塗了幾抹胭脂,在手指上移要摸到他那條疤時,被秦錚抓住了手。
秦錚長得不算差,就是戾氣太過,將他那張臉給蓋了去。
此刻眼中笑意淡去,但麵上被清歡充作吻痕的胭脂還在,怎麼瞧都再沒了之前的凶相,反倒滑稽的很。
“郎君如今這磕磣樣也出不去,在我這兒待一晚上吧,正好一同算上今晚的錢,還有……郎君的救命錢。”清歡笑著在他耳邊道。
秦錚極講道義,白長了一副凶相,被她撩撥得忍無可忍的時候,隻抓住她手腕吼了聲安分點,也沒碰她,就一個人將她推開,兀自睡了地板。
那以後沒幾天秦錚便把她贖了,還將僅剩的逃命錢都丟給了她,便也權當做兩不相欠。
若是別人也自此作罷,可秦錚遇到的是清歡這麼個野女人,自然要麻煩上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