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緩緩解開陳瘋的衣服,接著又割破他褲腳,再撕開。首先伸出兩根手指在皮膚上試著摁了摁,“死者於一個時辰之內被害！凶手知道所有人都會去外麵排隊領取食物,所以這給了他殺害或者處理陳瘋屍體的時間。”

“凶手為何要將陳瘋的屍體懸吊於此？莫非他是被吊死的？”秦歌道。

李長安搖頭：“脖子上並無被繩子勒過的痕跡,而且繩子就係在死者小腿。”

秦歌道：“殺了人還將人吊起來,這不是多此一舉嘛。”

李長安抬頭仰望房梁,道：“每一個細節都有他的用意,隻是需要我們去發現！”說罷,縱身一躍,飛身上房梁。

秦歌豎起大拇指：“你小子還深藏不露。”

李長安道：“行走江湖,身懷一招半式不足為奇。”話下便在房梁上尋找可疑痕跡。突然一個不小心,頭頂碰到了瓦片。瓦片是鬆動的,隻是輕輕一推,連同周邊的幾片瓦都滑開了。立馬頭頂出現一個能容一人進出的天窗。除此之外,屋脊其它瓦片,很牢固,不用力無法移動絲毫。

“你這是要拆房子嗎？”秦歌在下麵喊。

李長安將腦袋從“天窗”伸出,發現堆積白雪的屋頂有人蹲過與走過的行跡。本能意識經過一番仔細觀察,終於在積雪上發現凶手留下的凶器，是一支細薄的竹片兒,與秦歌時常銜在嘴裏的大抵相同。

將瓦片複位後,一個縱身,李長安落在秦歌身旁,但沒有將竹片兒拿出來。因為秦歌自始至終都與自己形影不離,根本沒有殺害陳瘋的可能。

“怎麼,有人移開瓦片然後用暗器殺了陳瘋,是嗎？”秦歌問。

李長安道：“也可以這麼判定,除此之外,凶手還想將陳瘋的屍體用繩子吊上去,隻是不巧被一個小乞丐的突然闖進屋擾亂了凶手的計劃。如果小乞丐稍微再遲一點兒進屋,咱們誰也見不到陳瘋的屍體,也不知道他已喪命。”說罷開始用手在死者發叢中翻來翻去。

“凶手殺了人,還要帶走屍體,這屍體肯定有價值？”秦歌道。

“你說對了,所以咱們要找出他的價值所在。”

“那你在他頭頂找什麼？”

“找他的死因！”

“致命的地方在頭頂？”秦歌半信半疑地盯著一本正經的李長安。

突然,李長安的手摁在死者頭頂某處不動,指頭原地緩慢輕柔,再用力一摁,接著便將指頭抬起移到秦歌眼前。

秦歌定睛一看,吃驚：“血！”

“不錯,這才是致命的傷口！但不知道是何種凶器？”李長安繼續查驗傷口。

秦歌疑惑不解：“能從頭頂刺進去那一定是利器！可為什麼沒有流血？”

李長安道：“隻有一種可能！

“願聞其詳。”

“當利器在刺入與拔出達到一定速度之時，皮肉裏的鮮血還沒流出來，傷口處便已愈合。所以當後來者再次擠壓傷口時就會很輕鬆導致表皮再次破裂，而積壓裏麵已經壞死的血自然就冒出來了。我們便可根據血的色澤判定死者的死亡時辰。”李長安說罷便用力在死者陳瘋頭頂傷口處摁了一下。

突然，一股鮮血噴出。

秦歌盯著濺落在李長安手掌上的血，道：“血紅未瘀，這又該怎麼說？”

李長安道：“說明陳瘋沒死多久。如果死亡幾個時辰，那傷口裏麵早已是瘀血。”

秦歌對李長安的分析表示認可，“李兄看上去經驗十足，在下對你身份表示好奇？”

李長安則搖搖頭：“此乃驗屍基本常識，見多自然識廣。當務之急是迫切查明凶手。”

秦歌不屑道：“這可是官府的事兒，你何必這般在乎？莫非是想把自己的小命兒搭進去？”

李長安道：“不不不，陳瘋既然與地下溶洞那幫黑衣麵具神秘人有關聯，這也就坐實了他與突厥人之間的關係，所以此事關乎大唐命脈，關乎安西都護府所轄地域的百姓生死存亡，你我皆是大唐子民，你說咱們有沒有義務查明真相？或許，這背後直接與長安秘寶有關。你難道不想知道長安秘寶究竟是什麼嗎？”

秦歌被李長安的三言兩語給問住了，也動心了，尤其是提到了人人都想得到的“長安秘寶”，與此同時他對李長安又有了新的認識。他假裝若無其事，嗬嗬一笑：“那在下想知道你怎樣去抓凶手？但憑一道傷口？”

李長安伸手摸了摸衣兜，因為衣兜裏藏著一支與秦歌時刻喜歡銜在嘴裏一模一樣的竹片兒。這支竹片兒也是剛剛在屋頂被積雪覆蓋的瓦片上拾到的，姑且算是行凶者不慎遺落的殺人凶器。因為死者傷口形狀與竹片兒吻合。為了不打草驚蛇，李長安並未想將撿到凶器竹片兒之事告知秦歌，隻是問了問其它。

“秦兄，你嘴裏好像習慣喜歡銜一支竹片兒是嗎？”

“對，就這改不了的習慣。怎麼，你看不慣？”

“不不不，在下可沒這意思。不過這竹片兒看上去很別致，但也很鋒利，你可要小心千萬別刺進喉管了。”

“就這玩意兒在下銜幾個年頭了。偶爾，享用了一頓美味佳肴，拿它剔牙挺實用。你想要嗎？”

“在下能吃上一頓粗糧飯就謝天謝地了，從來沒想過能吃上美味佳肴，所以用不著剔牙？不過，你給我用作紀念也行嘛。”

“就這破竹片兒做紀念？城南有一名為竹藝小院的地方，遍地都是。”

“能買到？遍地都是？”李長安吃驚，因為他知道，如果隨處都能買到或者撿到這種竹片兒，那自己在凶案現場拾到的竹片就毫無意義了。

“世道亂，但隻要有銀子啥都能買，這麼動人的啞巴姑娘也不被你從鬼市買回來了。”秦歌說罷瞄了一眼李長安身邊的啞巴少女。

提及此事李長安並不想理睬秦歌，繼續在死者陳瘋身上尋找蛛絲馬跡，希望能找到新的發現。

突然，他從陳瘋胸前掏出一朵帶血的梅花。

在場所有人都見到了這朵血梅。不少人因此忍不住驚叫。

“又是它又是它，見此梅花必有人亡，唐王城可沒少死人呐。”

就在李長安想進一步了解與“血梅花”相關命案之際，官府的捕快迅速包圍現場，並毫不客氣驅趕所有閑雜人等。李長安、秦歌還有啞巴少女皆被趕走。

李長安將“血梅花”小心收藏，接著讓秦歌帶自己去城南竹藝小院。

離開濟安巷時，李長安暗自說了一句：“此地竟是一個拐賣少女的黑暗之地！”

秦歌盯著他問：“你在想什麼？”

李長安道：“我說這個濟安巷與鬼市背後隱藏著巨大陰謀。”

秦歌道：“可不是嘛，濟安巷在暗地裏拐賣少女，那些有姿色的皆被送去突厥，那些姿色平平的，在經曆一些無法想象的折磨後最終還是會出現在鬼市的鐵籠裏淪為人奴，被人賤賣。”

李長安壓製住內心的憤怒，保持平靜，“為什麼地方官員視而不見？”

秦歌搖搖頭一聲歎息：“唉，突厥大軍兵臨城下，勝敗難料，人人自危，誰還管百姓死活？你小子別多事，能保命便是萬幸。等過些日子突厥大軍若退去，你趕緊離開唐王城，從哪裏來，回哪裏去吧。”

李長安淡然一笑，下定決心道：“我自長安來，帶著使命而來！離開長安時，有人曾對我說過，若未能完成使命，就將自己的人頭埋葬於黃沙之中。”

秦歌噗嗤一笑，“就你這樣？隻差手裏端著一個破碗沿街乞討了，還有使命，自求多福吧。”說罷大步向前。

李長安也沒說什麼，隻是看了一眼身旁的啞巴少女，小聲問：“姑娘一句話也不會說？”

啞巴少女搖搖頭。

“從今往後我教你說話。我是你師父。你叫師父。”

“師......師......師父......”

“對就是這樣，很好。來，再喊一遍。”

“師......師父......”

“非常好，今天就到此為止吧，來日方長，我要教你的還很多。”

啞巴少女點點頭。

“你有名字嗎？”

啞巴少女搖搖頭。

“對了，我忘記你不會說話。這樣吧，我給你取一個，同意就點點頭。”

啞巴少女點點頭，眼裏滿是期待，甚至都能看到晶瑩剔透的淚花。

李長安目不轉睛盯著啞巴少女，想了想道：“你我在漫天大雪中相遇，而你如美玉，就叫你雪瑤吧。”

啞巴少女點頭，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淺笑。這還是她第一次發自內心的喜悅。

然而，李長安突然被她清純動人深深吸引，差點兒陷入癡迷。

不知什麼時候秦歌折身返回，輕輕敲了一下李長安腦袋，這才將他敲醒，“想變成好色之徒？”

李長安一臉尷尬，急忙道：“走......走，去城南竹藝小院。”

“且慢！”秦歌突然一本正經地盯著李長安。

李長安不解：“看你那充滿疑惑的眼神！有話直說。”

秦歌道：“他不是你小妹嗎？竟然說謊。”

李長安道：“現在是雪瑤，是我徒弟。”

秦歌鄙夷不屑，“將來你肯定是個偽君子。”

李長安道：“那等將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