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有人提起自己的名字,蘇枝枝下意識轉頭看去。
隻見草垛附近的空地上,四房老爺季長明正帶著江氏和幾個兒女跪倒在一年邁老太身前哭訴。
“請嫡母明鑒,咱們如今雖已是罪奴之身,卻也不能容忍一小輩媳婦騎到臉上來......”
老太太背靠樹幹坐在矮凳上閉目養神,臉色隻稍稍不虞幾分,立時就有人上前用手掌人力扇風為她解暑。
謔,真是好大的‘排麵’。
蘇枝枝剛在心底默默吐槽了一句,那老太就驟然睜開雙眼,正好和她對上視線。
蘇枝枝嚼吧嚼吧嘴裏的幹窩頭吞下,悻悻收回目光。
這老太太怕不是聽見她的心聲了吧?怎麼一嘀咕就看過來了。
“過來。”
老太太借著身邊人的攙扶挺直腰背,冷聲吐出兩個字。
蘇枝枝打了個哈欠,低頭又咬了口窩頭。
眾人見蘇枝枝不僅沒理會還拿著窩頭炫耀似的當著他們的麵大吃一口,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誒等等,她身上怎麼有窩頭?
今日不是隻給了他們大房三碗稀粥嗎!
四房的小兒子季辭樂忽然尖聲道:“那窩頭就是大嫂嫂偷偷跟官差換的,我剛才親眼看見了!”
幾房人互相交換了個眼色,個個眼裏都跟要噴火似的又急又氣。
他們一大家子人從流放起都沒吃飽過,官差發的那幾個窩頭根本都不夠分!
季老太冷了臉:“孫媳婦,你手裏的窩頭哪來的?”
蘇枝枝繼續啃著窩頭,頭也沒抬一下。
站在老太太身側賣力扇風的二房長媳王氏頭一個沒忍住,對著蘇枝枝破口大罵。
“蘇枝枝,你一個小輩竟敢跟母親故意無視甩臉子,看來四房他們所言不虛,像你這樣沒規矩的賤蹄子也難怪大郎想要休棄!”
蘇枝枝聞言,慢悠悠的點頭,漫不經心的反問:“哦,所以呢?”
她打量似地看向眼前眾人。
其實她方才看似低頭啃窩頭,實則是憑原身的記憶和書裏三言兩語的交代摸清情況。
原來這四房正在求做主的對象,正是季家的老太太,而她身旁其他人則分別是季家的二房三房。
敢情這一大家子人此刻聚在一起就是為了商量如何處置她方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事情啊。
還是窩頭稀粥漲多了,沒事閑得慌。
這季老太太,就是一株牆頭草,風吹哪邊就倒哪邊。
早年季辭言兩兄弟爹娘意外去世後,她連白事都還沒做完,就麻溜丟下兩兄弟,收拾包袱投奔做生意的幺子去了。
結果不曾想後來季辭言的官越做越大,這老虔婆又開始感懷早亡的大兒子和兒媳,硬是厚臉皮上門投奔。
想當初她在季府那是仆婦無數,院子裏裝橫地華貴無比,排場比季辭言這個家主都大。
不止如此,她仗著自己年紀大輩分高還明裏暗裏欺負新婚的原主。
沒想到後來季辭言一倒台帶著他們流放,她又轉頭對幺子噓寒問暖,對季辭言兩兄弟卻是不聞不問......
“你不敬太夫人,不講規矩,簡直放肆!”
蘇枝枝輕哼一聲,不屑地笑了笑:“二伯母,大家現下都成罪奴了,誰又比誰高貴,還講什麼狗屁規矩?”
“你!”
王氏被這話哽住的同時,周遭正休息的囚犯們紛紛被這的動靜吸引了過來。
幾房眾人見勢不妙,立馬賠起笑臉安撫,罵稱蘇枝枝這臭娘們兒又在撒潑了。
蘇枝枝冷笑著看向季家眾人,就這樣和他們僵持著不說話。
直到季老太太終於忍不住,陰沉著臉起身走向她。
“蘇枝枝,你就算再對四房不滿,也不該把尿撒在喜兒身上——”
蘇枝枝將剩下的窩頭塞到季辭鶴手裏,起身直麵季老太太的唾沫。
“不灑她身上難道灑你身上?”
“他們四房的喜歡喝尿,我可沒那個癖好。”
喜兒聽見蘇枝枝這樣說,更是氣得臉紅脖子粗,但她已經在蘇枝枝手裏吃過虧了,任憑她平日裏性子如何潑辣這會兒也隻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季長明和江氏。
“你、你胡說!”
江氏氣得掉眼淚,“我本是可憐你們長房大郎又逢發熱才好心分你一點水,咱們流放又沒藥,聽聞童子尿能治百病,我這才往裏摻了一點我兒辭樂的尿。”
“沒想到你非但不知感恩還恩將仇報折辱我兒媳,簡直有辱我季家門風!”
蘇枝枝故作驚訝地驚呼,“原來你們也知道資源緊張自家人都不夠分的事實啊?那每人每天都能領一個窩頭和一碗稀粥,我家一共三個人為何辭鶴每天隻領回來三碗稀粥?”
季老太幾人臉色微變。
“我倒要去找官差大人對對這筆賬!”
蘇枝枝轉身就要走。
季老太見狀急得連忙怒喝:“你、你給我站住!”
蘇枝枝似笑非笑地回頭,也不欲與他們多做糾纏,直接把話頭挑明:“行了,都別演了有事說事吧,姑奶奶我可沒空陪你們聊天。”
季家這些人借著她以牙還牙四房的事拿喬半天,一是立威打壓,二是什麼她不清楚,但一定和她或者季辭言有關。
在那兒打半天馬虎眼不過是想擺身份充老大,還真當自己是盤碟子菜呢?
季老太沒想到蘇枝枝現在竟然這麼不服管教,氣得她捶胸頓足半天才憋出一句質問。
“我聽辭樂說他方才看到你拿了一個玉鐲去跟官差換了水和糧食,你竟敢背著我們藏私?!”
此話一出,就是蘇枝枝她再遲鈍也聽出今天這出戲是什麼來頭了,這是眼紅她身上的東西啊,想占為己有呢!
“依太夫人之見,何為藏私?”蘇枝枝冷笑反問。
“當初下獄流放時,各房明明都說好了要把自己身上的金銀細軟交出來和官差換糧食,你卻背著我們偷偷留下別的東西,這還不叫藏私?!”
“就是!咱們也別跟她廢話了直接搜吧!”
說罷就有兩個年輕姑娘上前走向蘇枝枝,那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犯了什麼滔天大罪呢!
“慢著!”
“既然要搜身,怎麼光搜我一個人,太夫人和三嬸的身也該搜搜呢。”
二房和四房的人還沒反應過來,三房老爺季長暉卻是第一個跳腳的:“你什麼意思!”
“當然是字麵意思,”
蘇枝枝輕笑勾唇,“當初季家被判下獄流放的消息,當屬是太夫人和我們長房最早得知,我可記得太夫人還先緊著三叔三嬸藏了不少好東西呢!”
“什麼金翠步搖、首飾頭麵什麼的,在統一上交換吃食的時候怕是沒出現過這些東西吧?”
此話一出,季老太和三房的人紛紛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