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苑。
這是蕭王府西北角一處偏遠的小院。
滿目皆是瘋長的野草,枯黃與灰綠交織,淹沒了曾經的石徑。
幾株殘竹稀稀落落地立著,竹身幹裂,竹葉枯卷,在風中發出沙沙的碎響。
觀景的池水早已經幹涸,露出龜裂的淤泥,上麵覆著一層灰白的黴斑。
院牆上早已斑駁傾頹,爬滿了枯黃的藤蔓,就連廊柱上的朱漆也已經剝落殆盡,露出朽爛的木芯。
誰能想到蕭王府裏還有這樣荒涼廢棄的院子?
“這是讓我住在這裏?”
蕭淩皺眉,目光如炬的看著帶自己來青竹苑的侍衛。
侍衛眼神閃爍,不耐煩道:“我也不清楚,反正世子爺確實是讓我帶大少爺來這裏。”
蕭淩冷笑道:“是我三年沒回家,所以不知道蕭王府是快完了嗎?”
“大膽!”
聞言,侍衛挺胸抬頭,厲聲嗬斥道:“王府如日中天,即便你是大少爺,竟然敢這樣誹謗王府,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也不答應!”
說話間,侍衛眯起眼睛死死盯著蕭淩,右手下意識搭在腰間的長刀上。
仿佛蕭淩隻要再開口說出什麼不中聽的話,他就真的敢動手!
“嗬嗬!”
蕭淩冷笑出聲。
這蕭王府真是好樣的,連一個侍衛都不曾將他放在眼裏。
侍衛皺眉,聽著蕭淩剛才的笑聲心裏有些不舒服,質問道:“大少爺何故冷笑?”
蕭淩伸手摸了摸右手邊的廊柱,五指用力,輕輕一扣,一塊腐朽的木頭碎片便被扯了下來。
“這種地方都拿來給人住,怕是外麵的客棧都比這裏的環境好。”
“你說這蕭王府不是要亡了是什麼?”
聽到蕭淩一而再再而三的咄咄逼人,侍衛眼中怒意升騰。
“胡言亂語!”
他們都是戰場老兵,年紀大了後自願來蕭王府當護院侍衛,在他們心中,蕭王府的名聲不容他們褻瀆。
哪怕是大少爺也不行!
更何況,蕭淩這個大少爺根本沒有得到過他們的尊重。
蕭淩臉上戲謔的笑容逐漸變冷,眼神瞟在侍衛搭在刀柄的右手上,冷聲道:“哦?想拔刀?”
侍衛漠然道:“屬下不想,但是請大少爺不要再說那種胡言亂語!”
“是不想......還是不敢?”
蕭淩聲音陡然拔高,氣勢如虹般厲嗬:“你是蕭王府的侍衛,卻想朝著主子拔刀!哪怕我蕭淩是剛回來,那身上流著的也是蕭王府的血!”
“當然,你要是真的不忿,就大膽拔刀!”
“來,拔一個給我看看!”
蕭淩距離侍衛不過一個身位的距離,這侍衛隻需要抽刀一招力劈就能輕鬆砍中蕭淩。
侍衛在蕭淩一聲聲毫不留情的質問中早已經雙眼通紅,氣喘如牛,握住刀柄的手背更是青筋暴起。
可即便是這樣,那刀鋒也不曾出鞘半分。
一、二、三......十個呼吸後,蕭淩看著侍衛的右手,戲謔道:
“不敢?不敢就滾!”
蕭淩一甩衣袖,侍衛還以為蕭淩要動手,也管不上好不好看,就地一滾,想要躲過蕭淩的襲擊。
結果當侍衛滾了一圈,身上沾滿泥土和灰塵,卻發現蕭淩根本沒有出手,隻是靜靜站在原地,看著他剛才的動作仿佛在看什麼雜耍。
“那就請大少爺早點休息......”
最後一句話是他從牙縫中逼出來的,起身連身上的灰塵都顧不得拍掉便轉身就走。
蕭淩看著破敗的青竹苑,絲毫沒有要走進去的意思,而是按照原身三年前的記憶找到了他當初住的。
此時這裏已經和當年的樣子大不相同,似乎被人改成了一處冬暖夏涼的私人偏院。
但環境比青竹苑好上千倍萬倍。
而且這裏平時並不住人,除了早晚有丫鬟下人打掃一遍就是空著。
可即便如此蕭王府的人依然沒想到將這裏先給蕭淩住著。
蕭淩光明正大的住了進去。
與此同時,剛從蕭淩這吃癟了的侍衛正腳步匆匆的離開,準備回到自己的崗位。
結果剛走出去十幾米,一道身穿華服的身影便擋在侍衛麵前。
“見過寧少爺!”
侍衛看見來人樣貌,連忙神色恭敬,彎腰行禮,可在蕭淩麵前的樣子判若兩人。
蕭寧微微頷首,問道:“我那個大哥在青竹苑住的怎麼樣?”
侍衛神色尷尬,畢竟蕭淩那些大逆不道的話語他可不管學出來。
見侍衛久久不回答,蕭寧不悅的皺眉問道:“本少爺問你話呢,你不說話是啞巴了嗎?”
侍衛這才支支吾吾的說道:“大少爺他做的太過分了......”
緊接著,侍衛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完完整整說了一遍。
聽完蕭寧眉頭皺起,大為惱火:“廢物!”
侍衛點點頭,應和道:“沒錯,他雖然是大少爺,但掩蓋不了他是廢物的事實!”
誰聊,蕭寧話鋒一轉,對著侍衛就是怒聲道:“我說的廢物就是你!”
“你居然被那家夥三言兩語就給嚇到了,連刀都不敢拔,你說你不是廢物是什麼?”
侍衛被訓斥的低著頭不敢講話。
本來這侍衛要是真的暴起砍了蕭淩,那才是真的給他解決了一個麻煩,結果這家夥竟然慫了。
“滾下去吧!”
蕭寧煩躁的揮手,將那侍衛驅趕走了。
“大哥,別怪我啊,世子之爭,向來如此!”
蕭寧眼眸微眯,抬頭看向遠方。
傍晚。
王府大廳內燈火通明,碳火將整個房間都熏的暖洋洋的。
一個大圓桌上,已經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珍饈美味。
蕭長恭、蕭寧和一個華貴夫人一起坐在桌旁。
“寧兒,這是雲夢魚,南方大湖特別的魚種,出了名的鮮美,這可是為娘讓人快馬加鞭從南方送到神京城的,還是新鮮的,寧兒你要練武,可得多吃一些。”
華貴婦人熱情的給蕭寧夾菜。
這華貴夫人正是蕭長恭的正妻,五望七姓中的崔家大小姐,崔秀媛。
蕭寧看著自己麵前已經被堆得滿滿當當的碗,故作為難道:“娘,再夾我就真的吃不下了!”
崔秀媛慈愛的笑道:“沒事,吃不下就算了,明天還有,保證寧兒你每天都能吃到最新鮮的珍饈!”
這場麵母慈子孝,溫馨異常。
這時,蕭寧放下碗筷,左右看了看,裝作一副才發現的模樣:“爹,娘,大哥呢?怎麼不見他和我們一起吃飯!”
下午的時候,蕭長恭可是可親說蕭淩身上也隻有三年戰場的功勳有點價值。
雖然沒有明說,但蕭寧隱隱能猜到什麼。
所以他現在迫不及待的就提了出來。
崔秀媛夾菜的手一頓,疑惑道:“你大哥?他不是在前線戰場嗎?”
說著,崔秀媛看向自己的丈夫。
蕭長恭一愣,這才像是想起了什麼,說道:“對,三天前我就寫了密信送往前線,蕭淩今天剛回來,這不是下午光顧著教導寧兒練武,忘記和你說了嗎?”
崔秀媛點點頭,一邊繼續給蕭寧夾菜,一邊說道:“那就讓下人去通知淩兒吃飯吧,這麼大的人了,吃飯還要人喊,這些年在前線還是沒有長進。”
說著,崔秀媛搖頭歎息,似乎是對蕭淩感到傷心和無奈。
但很快,崔秀媛看向蕭寧的眼神又神采奕奕。
“幸好,我還有個乖巧懂事、天賦異稟的寧兒。”
蕭長恭滿意的看著眼前其樂融融的模樣,這才隨口對身邊的下人吩咐道:“去青竹苑喊蕭淩來吃飯。”
“是!”
那下人答應一聲,匆匆離開。
不到一刻鐘,那下人又回來了,在蕭長恭耳邊道:“世子爺,奴婢在青竹苑找了一遍,都沒看見大少爺,他不在那。”
蕭長恭不滿的皺眉。
“他不在青竹苑?”
“這是去哪撒野去了?”
“去!派更多的人去找,讓那個逆子盡快到我麵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