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再醒來的時候，我正躺在醫院的病房裏。

我緩緩把雙手伸到眼前，心裏默念著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可手上散發出的血腥味卻在提醒著我，那是真的。

我未出世的孩子，真的死了。

眼睛被窗簾縫隙裏透進來的陽光晃到，我猛然意識到我的母親正在被烈火吞噬。

慌忙間我滾下病床，爬到牆邊倚靠著的一副輪椅上，匆忙趕到母親所在的廢舊倉庫。

可費力地推開那扇門的同時，眼前的黑暗卻像是要吞噬我一般。

沒有火光…也許沈雨桐良心發現，救下了我媽？

可等我略帶著遲疑推著輪椅進去，看到地上徒留一片灰燼時，我心中湧起的希望之火被澆滅了大半。

我掙紮著起身，卻直接摔倒在地上，拖著殘破的雙腿爬向那堆灰燼時，我第一次如此憎惡我是個殘廢。

如果，當初我沒有跟沈雨桐在結婚，我就不會因為她弄殘了雙腿，現在這個時刻靠近我的母親，也能更快一些。

爬到那堆灰燼旁，看到其中還殘留著的那枚鉑金婚戒時，我心中的最後一絲希望也轟然倒塌。

那是我媽從不離手的戒指。

我痛苦地嚎哭了半晌，直到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淚，才掙紮著在附近找到一個破舊的盒子，緩緩將那些骨灰斂進盒子中。

再將那枚鉑金婚戒放在最上麵。

“這是您最喜愛的東西，就讓它也跟著您一起去吧。”

我再度爬向輪椅，手肘已經被磨得血肉模糊，可一雙皮鞋卻突然出現在我眼前。

“哎呦呦，可真要恭喜你啊楚塵，曆經千難萬險終於見到你媽了。”

“快讓我看看老人家在哪呢？不會已經化成灰了吧？”

我怒火攻心，向劉仁怒吼著：

“劉！仁！我要殺了你！”

可似乎是早有準備，也欺負我身殘，他抬起一腳直接踩在我的頭上，狠狠碾了兩下，止住了我下一步的動作。

他垂著眉勾起嘴角，用居高臨下的態度繼續說著：

“噢對了，忘了告訴你，當然其實你肯定也清楚，那個什麼狗屁玉鐲，確實根本不存在。”

“可我就那麼一說，沈雨桐就直接信了，大概這就是愛吧，你覺得呢？殘廢狗。”

我的怒氣已經到頂，奮力掙紮下，劉仁腳下不穩，卻是直接被我掀翻了過去。

我掙紮著爬到他身上，用盡渾身力氣壓製住他，還死死抱在懷裏的骨灰盒硌得我生疼也顧不上。

我高高昂起頭，拚盡全力用額頭撞向他的鼻梁：

“你害死我媽！”

“你害死了我的孩子！”

“你不是喜歡我給你磕頭嗎？老子給你磕個夠！看你受不受得住！”

幾下過後，劉仁已經血流滿麵，可他卻咧起嘴角露出一個滲人的笑。

隨後臉色一變，張嘴哭喊道：

“楚哥，別打了，我知道錯了，我不該跟你搶你心儀的東西，那玉鐲我不要了，你留著就好。”

“求求你，留我一條小命吧，我再也不敢了…”

我皺起眉不知他唱得是哪一出，可下一秒我就被一股大力從劉仁身上拽開，像破爛一般扔在一邊。

倒地的瞬間我趕忙先看了眼懷中護著的骨灰盒，見它沒事才抬起頭來，可沈雨桐的巴掌先到了我的臉上。

我心下了然，原來是劉仁的靠山來了。

沈雨桐站在我麵前，臉上的血色還未恢複，更顯得她表情中寒意深重：

“楚塵！你真tm是一條瘋狗！”

“我真的對你很失望，看來孩子的事情，還不夠讓你有教訓。”

“我會立刻讓人把你媽從醫院扔出去，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這一次，我是真的笑了。

我吃力的倚靠在柱子上，止不住地笑了起來，看向沈雨桐的眼神裏也沒有了一絲情感：

“你沒機會把她扔出醫院了，因為她已經死了…”

她皺起眉，雙手交叉在胸前，麵帶不屑：

“還在騙我說你媽死了？你媽要是真死了，你現在卻像條瘋狗一樣跟劉仁打架？”

我沒有理會她的羞辱：

“對啊，誰讓劉仁就是害死了我媽的罪魁禍首呢？”

說著我下意識瞥向懷裏的骨灰盒，卻沒想到我這個下意識的動作被沈雨桐捕捉到。

她吩咐手下將我製住，然後一把搶走了我媽的骨灰盒。

她打開看了一眼，見滿盒的灰白色粉末，嗤笑一聲又將它合上，隨手向空中拋了起來：

“接著演！別停！道具都整上了，這骨灰做得挺像的啊？”

我的心隨著那方盒子起落，忍不住向她哀求起來：

“雨桐！雨桐我求你！你把我媽放下，那真的是她的骨灰啊！”

可她卻滿臉嫌棄，停下了手上拋動盒子的動作：

“哎呦，看來是真的啊，那這可怎麼辦，我是不是對咱媽太不尊敬了啊？”

“但是我真的很像給阿仁出氣，這樣吧，你隻要爬到我腳邊，我就把你媽還給你，好嗎老公？”

我立刻匍匐在地上，急切地喊著：

“沒問題！爬！我這就爬！”

我奮力向她爬去，幾米的路程轉瞬即至，我努力抬起頭看向她：

“我爬到了，雨桐，快…快把我媽還給我…”

她卻再一次拋起了那方骨灰盒，語氣中帶著滿滿的嘲諷：

“再學兩聲狗叫吧？我想聽了老公。”

我一時氣結，可看向那一次次被拋向空中的骨灰盒，我隻能卑微地向她發問：

“隻要我叫了，你就把我媽的骨灰盒還給我，好嗎？”

她想也沒想就點下了頭，語氣中的嫌棄更濃：

“當然啦，老公，我說話算話的。”

“汪！汪！汪！”

我再沒猶豫，強忍住屈辱叫了幾聲。

可就在我叫聲止住的那一瞬，沈雨桐的雙手，卻沒再去接被她拋起的骨灰盒。

那盒子自由落體，正好在我麵前砸了個稀爛，我整顆心也在這一刻一同被摔了個稀爛。

骨灰四處飄散，我隻能徒然的伸出雙手想阻止它們飛散。

沈雨桐毫無感情的聲音再度響起：

“今天演的挺好，我差點就真信了這是你媽的骨灰了，下次繼續努力。”

說完她便轉身帶著劉仁離開了這裏。

我沒有再呼喊她的名字，也流不出一滴眼淚了。

靜靜收斂了還能找到的骨灰，我用自己的外套將它們包得嚴嚴實實，拾起那枚鉑金婚戒戴在我的手上。

我拿起手機，撥通了那個在黑名單裏躺了許久的電話：

“沈雨桐的一切都送你，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