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八,南方無雪。
牡丹城。
淩晨一點。
待拆遷區域內,一棟殘破屋子裏,亮著微弱的燭光。
缺了一條腿的老舊方木桌上,擺著半瓶最廉價的劣酒,一隻有缺口的碗,一碟數得清數量的花生米。
旁邊坐著同樣瘸了一條腿的白發老人,喝幾口小酒,才捏起一粒花生米放入嘴裏慢慢咀嚼。
門外屋簷下,坐著一個穿著破爛棉襖的中年女人,披散著如雜草般的頭發,汙垢凝結成一綹一綹,緊貼頭皮,遮了大半張臉。
她懷裏抱著一個嬰兒用的臟兮兮的抱被。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低沉而輕柔的歌聲隨著寒風飄蕩。
中年女人一邊輕輕唱歌,一邊用手溫柔的拍著抱被。
像是在哄孩子睡覺。
但若是仔細看去,那抱被裏裹著的,並不是活生生的嬰兒,而是少了一條手臂的殘破洋娃娃。
斜對麵二十多米外,昏黃路燈下,靜悄悄的站著一個二十五歲的青年。
身著便裝,看似尋常,卻自有一股淵渟嶽峙的威嚴顯露。
他叫楚牧,天龍四大戰區之一,北境戰區的主帥。
崛起於短短數年,以二十五歲之齡,手握百萬精兵,位極人臣。
絕對是天龍曆史上最年輕的傳奇!
此刻的他,本該在京城於萬眾矚目之下,進行屬於他的封王大典。
但典禮還未開始,楚牧卻悄然離開,攜滿身塵埃,披星戴月來到這座三線小城!
隻為了那個渾身散發惡臭,狗見了都嫌的中年女人。
“十五年......我想了你十五年......”
楚牧的視線已經模糊。
就連呼吸,都痛入骨髓。
他往前邁出了一步。
也僅僅是一步。
戰場上孤身麵對千軍萬馬亦無所畏懼的北境主帥,麵對這二十多米的距離,卻心生顫抖。
隻這一步,似乎就已經用盡了全身力氣。
“唱唱唱,大晚上的唱個屁!”
屋裏喝了酒的白發老人怒罵了一句,撐著凳子起身,一瘸一拐走到門外,一把搶過中年女人手裏的抱被,用力扔出。
“我的孩子!”
中年女人尖叫,驚慌跑去將抱被重新撿起,連連安撫道:“哦哦,乖,小牧不哭,媽媽在呢,不哭不哭......”
路燈下的楚牧隻覺得後腦勺像是被人狠狠的砸了一下。
眼前發黑。
“楚蕙蘭你個瘋女人!到底還要瘋到什麼時候?你孩子早就死了!”
“胡說!你胡說!我的小牧在這呢!”
中年女人緊緊摟住懷裏的洋娃娃,像是護犢子的瘋狗,麵目猙獰。
“你個瘋女人,還不快滾進屋裏去,怎麼就沒凍死你?凍死了也就一了百了!”
老人罵罵咧咧的轉身進屋。
楚牧的拳頭因為太用力的緊握而微微顫抖。
一股無形的殺意,悄然湧動著。
中年女人沒有進屋,抱著洋娃娃一邊輕輕晃著,一邊安撫:“小牧別怕,媽媽保護你,哦乖乖,睡覺覺......”
楚牧再次邁步。
哐當......
突然傳來空酒瓶被踢響的聲音。
緊隨而起的是雜亂的腳步聲。
楚牧駐足,側頭看去。
另一個方向,黑暗裏亮起幾道手機的光。
“踏馬的,哥幾個也算是倒黴,這麼晚了,又這麼冷,還得從被窩裏爬起來。”
“行了行了,別踏馬抱怨了,誰讓咱們是小弟呢?趕緊的,完事了回去摟漂亮小妞睡覺它不香麼?”
六個手臂上有紋身的青年,裹著厚厚的棉襖,罵罵咧咧的走來,停在了破舊小屋外。
“啊!啊!”
抱著洋娃娃的中年女人發現了他們,嚇得發出驚恐的尖叫,直接往屋裏跑。
而後,白發老人一瘸一拐的走了出來,看到這些人,似乎並不覺得意外。
“老東西,把那瘋婆子帶出來。”為首一個黃毛青年不耐煩的道。
老人連忙上前兩步,從兜裏掏出一個皺巴巴的煙盒,遞上劣質香煙,諂媚的笑:“幾位大爺,這麼冷的天還過來一趟,辛苦辛苦,您幾位抽煙。”
“滾,老子會抽你這垃圾煙?”
黃毛青年一巴掌將老人手裏的劣質香煙拍掉在地上,道:“快點的,別墨跡。”
“幾位大爺,她都被折磨這麼多年了,瘋瘋癲癲的,再怎麼羞辱也沒意思啊,不如按老規矩?”
說著,老人慢吞吞的彎腰跪在地上,張了張嘴:“汪汪!”
楚牧不由一怔。
“這次可不行。”
黃毛青年搖頭,晃了晃散發出刺眼光線的手機,道:“上麵交代了,哥幾個這次得錄視頻回去,據說那位心情不好,臨時起意,想看瘋婆子的視頻開心開心。”
老人眼神黯淡了幾分,又勉強笑道:“她身體越來越不好了,說不定沒挨幾下就死了,我身體還行,幾位大爺往我身上招呼,那位看我受辱的視頻肯定也開心。”
“老東西廢話怎麼這麼多?快點!人叫出來,老子不想說第三遍!”
“要不還是我替她......”
“老東西你聽不懂話是吧?再敢嗶嗶一句,把你另一條腿也打斷!滾開!”
黃毛青年沒了耐心,破口大罵著一腳將老人踹倒一旁。
老人連忙掙紮著抱住他的腿,哀求道:“拜托......”
“我拜你M!看來你另一條腿也不想要了!給我按住他!”
黃毛青年凶戾大吼。
其餘五人立刻上前,按的按手,按的按頭,拉的拉腿。
老人驚恐不已,卻又掙紮不了,眼看著黃毛青年拿著一根棍子就要往自己腿上砸,不由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啪!
一聲悶響。
想象中的劇痛卻沒有傳來。
老人睜開眼,才發現不知何時多了個人。
他握住黃毛青年砸下的棍子,抬起條腿,踢在黃毛青年的膝蓋上。
哢嚓......
“啊!!!”
淒厲的慘叫,劃破夜空。
楚牧這一腳踹得極狠。
黃毛青年的膝蓋骨都粉碎,倒在地上痛得打滾,撕心裂肺的嚎著。
“馬哥!”
五個同伴嚇了一跳,紛紛從兜裏掏出折疊刀,凶狠的盯著楚牧:“你踏馬誰啊?居然敢管我們猛虎會的事!”
楚牧冷著臉,完全沒有想要交流的意思,朝對方走去。
“裝你嗎呢?老子弄死你!”
喝罵中,五人一窩蜂朝楚牧衝來。
各個眼中泛起狠辣,手裏的折疊刀就朝著楚牧肚子上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