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外傳來弟子的議論。
“聽說換血比淩遲還疼......”
“可不是,以前有個毒宗弟子試藥,活活疼瘋了......”
當蠱蟲入體時,昏迷中的沈清辭還是疼得抽搐起來。
那些毒蟲順著血管遊走全身。
她的指甲無意識地抓撓著地麵,很快血肉模糊。
段淮安站在帳外,聽著裏麵傳來的痛苦呻 吟,拳頭攥得咯咯作響。
他不斷告訴自己這是唯一的辦法。
聽晚不能死。
而阿辭有蓮心護體...她總會理解他的。
蠱蟲在沈清辭體內肆虐了整整兩個時辰。
當最後一隻毒蟲饜足地鑽出時,她已經發不出聲音。
“成了!”長老歡呼。
段淮安緊繃的肩膀終於鬆懈下來。
他轉身看向軟榻上的沈清辭。
“照顧好她。”
“別讓她...出什麼意外。”
......
沈清辭在劇痛中醒來。
最先恢複的是嗅覺。
濃重的藥草味裏混著血腥氣,熏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
接著是聽覺,帳外弟子們的說笑聲清晰地傳來。
“聽晚師姐真是福大命大...”
“多虧師兄當機立斷,讓長老換血...”
“那位也是活該,誰讓她是毒宗聖女,她不換血誰換血...”
沈清辭試圖撐起身子,卻發現自己渾身無力。
更可怕的是,她感受不到體內任何內力的流動。
曾經如江河般奔騰的力量,如今隻剩下一片死寂。
帳簾突然被掀開,刺目的陽光照進來。
沈清辭下意識眯起眼,看見段淮安逆光而立的身影。
“阿辭,你醒了。”
沈清辭沒有回答。
她看著段淮安伸過來的手。
“別碰我。”
段淮安的手僵在半空。
帳內的氣氛突然凝滯,連爐火都仿佛停止了跳動。
最終他收回手,從袖中取出一個瓷瓶放在榻邊。
“雪參丸,”他的語氣恢複了一貫的冷靜,“對經脈有好處。”
然而,下一秒——
瓷瓶被掃落在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褐色的藥丸滾了一地,沾滿塵土。
段淮安的眼神驟然變冷。
“你鬧什麼脾氣?”
“滾出去。”
沈清辭盯著帳頂,嘴唇翁動。
她的眸中看不見一絲光亮。
段淮安歎了一口氣,最終轉身離開。
“你......好好休息。”
“我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當夜,沈清辭拖著殘破的身子離開了營地。
她沒有驚動任何人。
如今的她不過是個廢人,連最下等的雜役弟子都懶得看上一眼。
懸崖邊的風很大。
沈清辭站在邊緣,低頭看著腳下翻湧的雲海。
從這裏跳下去,應該連屍骨都找不到吧?
這樣也好,總比被他們榨幹最後一點價值強。
她想起一次次被逼試毒時的無奈;想起換血時,蠱蟲啃噬骨髓的劇痛;更想起,他的絕情和狠厲。
夜風卷起她散亂的長發。
沈清辭緩緩張開雙臂,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
“阿辭——!!”
撕心裂肺的喊聲從身後傳來時,她已經向前邁出了一步。
墜落的過程中,沈清辭看見段淮安撲到懸崖邊的身影,和他眼角的......淚?
真奇怪,她想。
原來這個人,也會為她流淚啊。
風聲在耳邊呼嘯,往事如走馬燈般閃過。
初見時少年護她性命,五年間日夜的相守與陪伴,還有紅燭搖曳的夜晚,他親口承諾,“等你幫我剿滅望月派後,我便娶你。”
雲海吞沒她的瞬間,沈清辭恍惚聽見心口傳來“哢嗒”輕響。
那是徹底死去的蓮心,終於碎成了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