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不過是邀請我吃頓飯而已,你為什麼不依不饒?”
女人的唇色鮮豔如火,燙著熱情的大波浪,說出的話卻讓人心涼。
寧明遠看著陳玉珍,麵露哀傷。
“是嗎?可我之前明明看到他親你的......”
“親什麼親!那叫貼麵禮,隻是普通的禮節而已。我和向前之間清清白白,隻是一起吃頓飯而已,你別鬧了,我的心裏隻有你。”
一輛小汽車停在二人旁邊,打斷了寧明遠的話。
“珍珍姐,上車先。”
李向前油頭粉麵,將港城老板的打扮學了個十成十,甚至連腔調都一模一樣。
女人看都沒看寧明遠一眼,坐上了副駕駛。
動作果決,絲毫不在乎寧明遠是否在意。
他伸手拉她,卻隻碰到她的手指。
纖細溫軟的手指從他的指縫溜走,徒留一手劣質的芳香。
上一世,寧明遠相信了陳玉珍的說辭。
二人結婚後沒多久,寧明遠便發現陳玉珍和李向前躺在床上。
他氣得發抖,“這又是哪裏的禮節?”
然而陳玉珍卻將李向前擋在身後,埋怨地看著寧明遠。
“你發什麼瘋?向前身體不好,你嚇到他了,趕緊道歉。”
他氣得摔門而去,第二天的下崗名單中就出現了他的名字。
寧明遠作為這個時代難得的大學生,為鋼鐵廠做了許多貢獻,他不相信自己就這樣被開除,去找廠長理論。
“不過是得了珍珍姐的青睞,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
李向前擋住了他的路,打斷了他的腿和手,將他扔在鐵路上。
夜晚的火車將他碾得粉碎。
或許是因為太過不甘心,寧明遠的魂魄跟著火車一路飄蕩。
他見識了時代的發展,了解了未來的走向。
很多人吃盡了紅利,日子越來越好。
如果他有這個機會處在時代的洪流,會不會能做得更好些呢?
他一定不會和陳玉珍繼續糾纏,而是選擇坐上南下的火車,開始自己新的人生。
在意識消散前,他這樣想著。
沒想到再次醒來,竟然回到了陳玉珍和李向前開始頻繁接觸的時候!
此時下崗潮初現端倪,南方的發展才剛起步。
陳玉珍的虛情假意,他不要了。
這一次,他要掌握自己的命運。
夜晚,陳玉珍帶著一身酒氣回來,李向前在一側攙扶。
二人的姿勢十分曖昧,幾乎是摟抱在一起。
“寧明遠,趕緊去熬醒酒湯,多熬一些。向前也喝了酒,別讓他太難受。”
陳玉珍跌坐在沙發上,十分自然地指揮。
和醉鬼講不清道理,寧明遠沒反駁,去廚房煮醒酒湯。
滾燙的熱湯灑在身上,寧明遠的胳膊、肚子、腿紅了一片。
隻燙到指尖的李向前卻突然發出一聲慘叫。
陳玉珍瞬間清醒,連忙跑過來查看。
她小心翼翼地吹著李向前通紅的指尖,臉上滿是擔憂。
“是不是很痛?走,我帶你去醫院。”
她瞥了一眼寧明遠紅了的小臂,責備道:“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把向前都燙傷了。你收拾收拾家裏,我帶向前去醫院,他身子弱,不能留下傷疤。”
李向前被陳玉珍攙著走,走到廚房門口後,他回頭看了寧明遠一眼,全是挑釁。
明明是李向前突然跑到廚房,故意用手打翻了剛出鍋的醒酒湯。
可陳玉珍卻不分青紅皂白,將一切過錯都怪在他身上。
明明是他受的燙傷最嚴重,李向前隻有碰到碗沿的手指出現了紅腫。
可陳玉珍卻隻緊張李向前的兩根手指,對他手臂上的紅腫視而不見。
被燙傷的手臂很痛,可他的心更痛。
寧明遠將紅腫的胳膊放在水龍頭下衝洗,冰涼的水打在傷口處,清涼溫潤。
然而他的心,卻永遠也等不來甘露。
越是和陳玉珍相處,心臟的血肉便越是枯萎。
他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沒有收拾地上狼藉。
是時候離開了。
如今下崗潮剛開始,很多人還沒有意識到這場動蕩最後會落在自己頭上。
火車站的人不多,幾乎都是最先被裁撤的一批人。
“你為什麼要去南方?”寧明遠的姐姐寧曉紅皺著眉看著他。
她在鐵路工作,能拿到內部票,能打七折,這也是寧明遠來找她的原因。
“姐,相信我,春天的故事已經開始,我會有所作為的。”
“那陳玉珍......你舍得離開她嗎?”
寧明遠苦笑著看著姐姐,“我不愛她了,所以我想走。”
“好,從小到大你都有自己的主意。想做就做吧,家裏的事情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爸媽的。但你要記住,有機會就給家裏寄信,混不下去就回來,爸媽永遠會在家裏等你。”
“謝謝姐。”
家人無條件的支持讓寧明遠幹涸的心得到了滋養,他的臉上終於有了點笑意。
“我看看票......你想什麼時候走?”
寧明遠想了一下,“半個月以後吧,廠裏的工作要交接,房子需要處理,爸媽那也要回去一趟。十五天,應該剛好。”
十五天,足夠和這裏的一切好好告別。
也足夠他將陳玉珍徹底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