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雖然心裏怪怪的，但紀雲禪並未多想。

不管宋安然有什麼手段，他對宋七七的愛固若頑石，永遠不會變。

接下來的日子裏，宋安然事無巨細，給宋七七準備了海龍冠和朝服......

正如紀雲禪所望，她有的，宋七七一樣也不少。

不僅如此，宋安然還特地去了趟佛光寺，給宋七七求了平安符。

自然，她在香壇下收到回信。

信中所寫，八王爺已聯係上蒼狼鐵騎各部，隻需她一聲令下，發兵圍攻京城。

宋安然回到後廷，便去了景陽宮偏殿，宋七七下榻此處，日日夜夜陪伴在紀雲禪身側。

當宋安然將平安符遞出手，宋七七斜靠著美人榻，嗤之以鼻嘲笑道，“姐姐也學會了假模假式的做派，嫁妝準備得格外隆重，還搞這些冠冕堂皇的小伎倆，我怎知你會不會在平安符裏下毒，致我於非命？”

宋安然見她不收，便隨手將平安符落在燭火上點燃。

她指端夾著燃燒的火苗，眼中黯然死寂，“我害你何用？哪怕你是平妻之禮，此生也隻能伏低做小，仰人鼻息。”

宋七七一頭霧水，不悅地板著臉，“就憑你？”

一個守活寡的皇後，虛有其表，不得聖上所愛，早晚不都是熬死在冷宮的命？

火舌即將舔舐到手指，宋安然撒了手，順勢撫著自己的肚子，“母憑子貴沒聽過麼？我懷了陛下的種，生下來就是嫡長子，你拿什麼跟我爭？”

宋七七如雷重擊，猛地坐起，瞳孔裏滿是震驚，“你在唬我？你怎麼可能有陛下的孩子？”

宋安然笑，“還記得年歲那日，我同陛下祭拜天地，雙雙宿醉，醒來便在一張榻上麼？”

雖然那日清早醒來，紀雲禪感到惡心至極，在沐清池裏反複搓洗龍體多遍。

但那夜，他們確實有了夫妻之實。

宋安然也是在前些日子落水，太醫診斷後，方得知這個消息。

算起來，這孩子，已有三月大了。

對宋安然而言，這是計劃中，從未規劃過的意外。

她告訴了宋七七這個‘好消息’，便抽身離去。

宋七七緩了好久，才消化了這個晴天霹靂的噩耗。

如果，宋安然所言非虛，那她身為皇後，誕下的若為皇子，豈不是順理成章地成為儲君？

不！

她決不允許宋安然有朝一日，還能淩駕於自己之上。

宋安然走到門檻處，背後眸光淬毒的宋七七突然下地，直奔宋安然而去，在背後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可惜，宋安然打小就是練家子的，宋七七壓根不能撼動宋安然分毫。

宋安然並不意外，好整以暇地側過身，睨著宋七七笑道，“著急了吧？害怕了吧？”

宋七七倒吸了一口涼氣，驚恐未消，忽見身姿筆挺的男子，正往此處來。

他玄黑的衣袍，金絲繡著雙龍戲珠，手裏捧著新摘采的一束牡丹花。

宋七七轉眼不慌了， 緩緩蹲坐在地，挑釁地對宋安然說道，“姐姐，這是你逼我的，我也不想總構陷你，誰教你總要跟我爭寵？”

她癱坐在地後，麵色驟變，晶瑩的眼淚滑過了麵頰。

宋安然依舊淡然，好像就等著宋七七唱這台大戲。

視宋七七為珍寶的紀雲禪，自然心疼壞了。

他關心宋七七之餘，怒火滔天地斥問宋安然，“孤看你這幾日乖順，還以為你變好，宋安然，你不欺負七七會死嗎？”

宋安然半死不活地杵在原地，“我有第三個條件。”

“閉嘴！”紀雲禪煩不甚煩，不想聽宋安然多說一個字。

宋安然有充足的心理準備，但心房還是震顫了一下。

都說日久見人心，時日越長，她越看清，自己當初錯付真心，是多麼愚蠢的事。

萬幸為時不晚，她迷途知返，還有回旋的餘地。

但彼時，她卻故作情深地看著紀雲禪道，“我最後一個條件，便是讓陛下承諾永不休妻，陛下能辦到麼？”

說好三個條件後，她退位讓賢，交出鳳印。

結果縱容她這般久，她竟戲耍紀雲禪一通。

紀雲禪的眼刀子似要將宋安然戳成篩子，宋七七滿麵淚痕地嘟噥，“陛下，奴家無礙的，奴家從不宵想皇後之位，隻願餘生能陪在陛下身側，足矣。”

看了看蹭鼻子上臉的宋安然，再看善解人意的宋七七，紀雲禪恨不得將全天下最好的都捧到宋七七麵前。

宋安然自己毀諾，那就休怪他不留情麵。

他溫柔地親了親宋七七的額頭，旋即吩咐侍衛，“皇後屢教不改，難堪後宮之主，即刻打入掖庭！”

掖庭，便是冷宮。

犯錯的宮女，嬤嬤，都在那裏做苦差。

宋安然出奇地沒有反抗，順從地跟著侍衛去往宮廷中最黑暗的地方。

紀雲禪目送著她遠去的背影，愈發覺得怪異。

好像，這一切都是宋安然所期盼的。

“陛下，這麼做是不是很過分呀？”宋七七適時靠在紀雲禪懷裏，悲天憫人地哭喪著臉。

紀雲禪的心思很快回到宋七七這裏，用指腹擦著宋七七的淚花，“孤的皇後隻會是你，她咎由自取怪得了誰？”

進入掖庭的第一天，掖庭的人就讓宋安然換上丫鬟的宮裝，讓她刷茅廁，浣衣，掃地，洗碗。

到了第二天，因為她拒絕做工，便用鞭子抽打她，幾個人圍著她拳打腳踢。

“落難的鳳凰不如雞，七七小主說了，你到了這個地方，就休想活著出去見到明天的太陽！”

宋安然感覺肚子很痛，溫熱的液體在腿根蔓延。

她蜷縮著身體，額頭冷汗直冒——

這個孩子，不該來到這個世上。

且因溺水，此胎已不保，但她不忍心自己落胎。

不知是誰驚乍乍地喊：真出人命了！

而宋安然卻在心中反反複複地懺悔：對不起孩兒，對不起......

紀雲禪剛下了早朝，侍衛跪在金鑾殿外，聲音都打哆嗦，“陛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她小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