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眸光再次黯淡下去,端視著宋安然,仿佛在確定她話語的真實性。
片刻後,他不耐煩地皺了皺眉,“你最好言出必行,這宮中,死法千萬種,孤是念在你有功,才對你留有情麵。”
所以,她在鳳儀宮守活寡三年,還算他的仁慈咯?
宋安然鼻尖有些酸,紀雲禪心煩意亂地動了動嘴皮子,“說吧,什麼條件。”
為了宋七七,才有他將就宋安然的一時片刻。
宋安然忍俊不禁,“暫時還沒想到,等我提出來的時候,還希望陛下應允。”
“宋安然!”紀雲禪如野獸低吼,對宋安然的容忍限度已經到達了極限。
宋安然對他的怒意司空見慣,寬袖拂過,吩咐宮娥道,“去把七七放了,有陛下偏愛, 她就是把天捅破了也不值一提。”
她笑意不減,但話裏都是諷刺。
紀雲禪周身的寒意條地消融,目光隨著宮娥而去,緊張而期待的模樣,仿佛比登基加冕還要鄭重。
很快,宮娥將宋七七從暗室裏帶了出來。
才關了半天的宋七七發絲淩亂,目光呆滯,脖子和手腕上布滿了深淺不一的血痕。
紀雲禪心疼不已,“七七,怎麼折騰成這樣?宋安然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陛下!”宋七七梨花帶雨,驀然撲進了紀雲禪懷裏,哽咽著,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紀雲禪聽著她的哭腔,心如刀絞。
他修長的手順著宋七七的背脊一遍遍撫過,側目時,柔情不再,眼光如刀鋒落在宋安然身上,“誰給你的膽子?”
宋安然聳了聳肩,“陛下覺得是什麼就是什麼好了,反正我什麼都沒做。”
宋七七的苦肉計還演得少嗎?
偏偏每一次紀雲禪都深信不疑。
眼見宋安然一副滾刀肉的神態,紀雲禪正欲責罰她,懷裏嬌軟的宋七七卻揪住他的袖子,細如蚊蠅的澄清道,“陛下,是我不小心弄傷自己的,跟姐姐沒有關係。”
她這般解釋,望向宋安然的目光卻動蕩不安。
紀雲禪自然而然聯想到的,是宋七七在忌憚宋安然!
他緊咬牙關,傳侍衛,“皇後生性殘暴,屢教不改,即日起,禁足半月,俸銀減半!”
宋安然清楚地看到,依偎在紀雲禪懷裏的宋七七眼角揚起了幾分得意。
然而宋安然再也不會叫屈,更不會磨破嘴皮子自證清白,她悠然地坐到圓桌旁,自顧自地倒了半杯茶,“陛下,我的第一個條件,就是相信我,不予降罪,如何?”
什麼條件?
宋七七怔住,紀雲禪麵色一變,他太過關心宋七七,倒是忘了,宋安然手裏有‘免死金牌’。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何況他是天子,豈有出爾反爾的道理?
紀雲禪壓下了蝕心的怒火,看宋七七更添一分輕蔑,“祈願用在這,孤還以為,你能有什麼大作為!”
宋安然品了品茶水,苦澀的味道,在舌根蔓延開來。
說是答應她三個條件,但宋安然又怎會不知,若是這條件僭越了紀雲禪所能接受的範疇,他必然不會同意。
不用在這雞毛蒜皮的事情上,難道要求他和宋七七一刀兩斷?
他怎麼舍得呢?
暫且放過宋安然,紀雲禪也沒閑著,他立刻召來太醫院的人,給宋七七查看傷勢。
左右不過是皮外傷,但紀雲禪還是親力親為,給宋七七清理傷口,塗抹藥膏,時不時地關心她痛不痛,比養女兒還細致入微。
宋安然惘若未見,從頭到尾都在喝茶。
處理好宋七七的傷口,紀雲禪站起身,猶如青鬆般挺拔,餘光瞥向宋安然,總覺得她和往日有些不同。
不吵不鬧,不爭不搶,似乎根本不介意,他寵溺宋七七的行為。
“陛下,我們走吧。”察覺到紀雲禪的視線在宋安然那,宋七七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紀雲禪的衣角。
紀雲禪抽回心神,牽住宋七七的手,十指交握,滿心滿眼都是宋七七,眼底寫滿似水的溫柔。
然而,他們剛提起腳,宋安然不緊不慢地開了口,“陛下,今夜留宿鳳儀宮可好,此乃第二個條件。”
紀雲禪頓了頓腳步,卻不曾回首,聲色冰寒,“適可而止!”
一日之內,應允她一次已經給足了麵子,宋安然還想控製他不成?
癡人說夢!
紀雲禪帶著宋七七頭也不回地離開鳳儀宮,偌大的宮殿,金碧堂皇,空空蕩蕩。
宋安然轉動著茶盞,噗嗤笑出聲,眼角卻微微濕潤。
真是夠為難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