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招呼”三個字看似普通,但作為人精的李大山豈能不懂?
這肯定和背景有關係!
而且如果真的隻是打招呼的程度就能把人送到這裏來,那任遠的後台背景,不得比徐副縣長還要高?
不能吧?
李大山眼珠子咕嚕嚕的轉著,腦子裏的油都要烘幹了。
而電話對麵的謝蘭,聽到這個問題後也呆愣了幾秒。
隨即很快就說:“沒有,你和你爸都專門強調了這件事,我肯定不會透露啊!”
聽到這個,任遠鬆了一口氣。
點頭說:“沒有就好。”
今天李大山迎接劉仁的時候,第一句說的就是“任公子”。
他當時其實就留了一個心眼,劉仁也是仁,自己也是任,有沒有可能李大山把人給認錯了。
但是聽到老媽否認,他也就放心了。
就村子裏這些人趨炎附勢的樣子,真知道自己身份,那不全瘋了!
“好了媽,要沒啥事的話,我就先回去工作了!”
簡單和謝蘭聊了聊,任遠就很快掛了電話。
而辦公室裏的李大山,聽到最後的幾個字,也放下了心。
看來還是自己想多了嘛!
不過為了徹底安心,趁著任遠回來繼續表格的的時候,又旁敲側擊的問了問:“對了,小任書記,你爸媽是做什麼工作的?”
“沒做什麼!”任遠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我媽現在在家裏當家庭主婦,我爸在外麵做生意養家,怎麼了?”
“嗬嗬,沒事,沒事......”李大山徹底放了心,“我就覺得你平時也要多和家裏保持聯係,這樣他們才不會擔心。”
如果是做生意,那就無所謂了。
聽到這個回答,李大山擰杯蓋的力道都大了幾分。
剛剛聽到電話,還真以為任遠也有什麼背景呢。
任遠這邊,表格填好之後,錄入係統,這交接工作就算是完成了。
“小任書記,你辦公室在我辦公室斜對麵,今天你們來得急,我還沒來得及收拾,你看是您自己收拾一下,還是我找兩個人幫你......”李大山這麼說。
任遠手裏拿著人事表格,當然不信這個。
這村委大院都快打扮成過年的樣子了,一個辦公室卻沒收拾出來,怎麼可能。
不過他不在意這些,隨口說:“沒事,待會兒下班了我自己去收拾。”
說著,便往外走。
等到任遠走遠,李大山吹了吹保溫杯上的霧氣,喝了最後一口茶就離開了辦公室,進到村委大院的時候,看到劉仁,又立馬換上了一副諂媚的表情。
但這些事情就和任遠沒關係了。
晚上的時候聽說他們真的辦了一個宴席,用來歡迎新到任的村官。
但是作為村支書的任遠並沒有接到邀請。
不過他也樂得清靜,獨自一個人在村委把自己的辦公室收拾了出來。
一個簡單的辦公桌,一把木頭椅子,背後一個書櫃,這就是他的辦公室了。
條件差,他其實早就有心理準備。
但最搞笑的是,正當他在收拾辦公室的時候,隔壁的辦公室來了一大波人。
把原本整個婦聯辦公室的標牌給撤了,然後重新粘上了“文書辦公室”的字樣,接著就是大量大量的往裏麵搬新家具。
這“文書辦公室”比他的“書記辦公室”大了兩倍有餘!
光是在任遠眼皮子底下搬進文書辦公室裏的家具,就有一組帶貴妃位的真皮大沙發,一個大的軟皮旋轉座椅。
還有嶄新的辦公桌,書櫃,甚至還有幾盆一人高的盆栽。
任遠都不知道這些家族他們在這麼短時間是從哪兒弄來的。
但奢靡的風格和杏桃村外麵的土房形成了鮮明對比。
這財政看上去好像也不是很窮的樣子。
這讓他不得不開始懷疑。
在自己過來之前,杏桃村連續十五年的一級貧困村,國家也給他們撥了很多次扶貧款,但杏桃村的經濟發展卻一直沒起色。
今天一天的觀察,他很難想象二十一世紀居然還有村子和上世紀九十年代的農村差不多。
會不會有人故意從中作梗?
當然,這隻是他的猜測,後續還得看正式的工作。
收拾好辦公室後,任遠就去找了自己的宿舍。
在離村委不遠的,隔了一個普通農田田埂對麵的一個小院子裏的三間瓦房之一。
有自來水,但是沒有自動衝水的廁所,還是那種大石頭茅坑,蹲個廁所能被蚊子咬得滿屁股包。
總的來說條件還是和城裏差距很大,說完全適應,當然不可能。
但他選擇這條路的時候,就跟他老爸保證過,不幹出一番事業,絕對不回去。
他不會讓老爸看不起!
晚飯簡單的啃了一個麵包,又去村口小賣部買了幾條毛巾,棉被,掃把等生活用品,稍微歸置一下,宿舍也算是能過眼了。
晚一些時候,任遠自己燒水洗了個腳。
躺在床上正打算休息。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的宿舍大門突然從外麵被推開了。
力氣很大,門板哐當一下砸在後牆上,震得門板嗡嗡作響。
抬頭一看,一個剃著平頭,大概三十歲出頭的漢子從門外走了進來。
這人油光滿麵,腦門在燈光的映照下反著光,顯得很油膩。
穿了一件花襯衫,胳肢窩裏夾著一個老板包。
身高很高,幾乎快頂到門框上沿。
背後還跟了一個穿著黑色襯衣的小弟,明顯來者不善。
任遠一下子就提起了個小心,皺眉道:“你哪位?”
前麵這漢子走起路來一搖一晃,近了,他把宿舍裏唯一一張椅子抽過去,一屁股坐下。
然後伸出手來,露出兩顆大門牙:“自我介紹一下,張有華,村長李大山知道吧,那是我舅。”
任遠自然不可能和他握手。
注意看了看門外,他的小弟就已經定定的站在了門口。
“你要幹什麼?”任遠嚴肅的質問他。
“別緊張!”張有華笑嘻嘻道,“聽說村裏新來了書記,專程過來拜訪一下,順道求你辦個事兒!”
說著,直接從他的老板包裏摸出了一分文件,同時帶出來了一大疊現金。
這家夥顯然這種事情沒少幹,一點都不帶遮掩。
文件和錢都被他一起丟到了床鋪上,接著他又拿出來了一支簽字筆。
“麻煩您在這文件上簽個字,這一萬塊錢就當您的辛苦費!”
說實話,任遠哪怕是任正海的兒子,剛到任第一天就遇到這檔子事,心裏還是撲通撲通的。
太明目張膽了吧!
他倒不害怕,隻是十分意外,這和他的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印象中,哪怕有人給好處,也都藏著掖著。
這一來就甩一萬塊,還讓自己簽字,太囂張了!
而且他那蹬鼻子上臉的樣,哪裏是來求人辦事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村支書呢?
拿起床上的文件看了看。
具體內容來不及看清,最上麵的一排大字是:土地批租同意書。
張有華從他褲兜裏摸出一把瓜子,嗑了兩顆,把瓜子皮隨便吐在地上:“這事情在上一任支書那裏就耽擱了,這不您一到,我就趕緊過來了!呸!”
又吐了兩片瓜子皮出來。
“您就別耽擱了,趕緊簽吧!”
農村晚上八點就已經很安靜了。
宿舍裏,任遠拿著這文件,頭頂的白熾燈因為電壓不穩不停的閃,氣氛竟生出三分緊張來。
而此時,宿舍外。
一牆之隔的地方,李大山把耳朵貼在牆壁上,靜靜的關注著任遠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