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林妄低聲重複了這個詞，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起來。

他繼續翻閱，開始從這些破舊的文獻中挑選對自己有用的信息，不過很多關鍵內容要麼缺失，要麼因為年代久遠幾乎辨認不清。

最後，他不得不將一部分資料先收進自己的裝備袋，準備回去後再慢慢研究。

就在他整理文檔的時候，一台完好的機械設備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這台設備嵌在實驗室一側的鋼化牆裏，幾乎與主牆麵融為一體，表麵沒有任何腐蝕的痕跡。

相比周圍破敗不堪的環境，這台機器得以保存完好的狀態顯得格外不自然。

它正微微發著藍光，伴隨細不可聞的嗡嗡聲，好像是某種低功率的能量運轉。

林妄走近兩步，凝視著那台機器，眉心皺得更深了。

他用手輕輕撫過設備邊緣的光滑表麵，指腹驀地觸碰到一層微弱的觸感，像是殘留的能量反應，卻迅速消散。

“這東西......”

林妄手指停在機器一側，眯起眼盯著麵板上那些複雜的符號圖案，忽然腦海裏閃過一絲熟悉的記憶。

林妄站在機器前，指尖還停留在那層冰冷的金屬表麵，思緒卻突然被記憶拉回到某個黯淡模糊的片段裏。

母親的筆記本。

這台機器的符號圖案，赫然就是那本筆記本裏某頁紙上被反複圈注的內容之一，甚至連排列的公式都一模一樣。

“保存部分終端數據，”林妄低聲念叨，把記憶和眼前的現實逐一對照。

“母親居然早就知道這些東西......”

畫麵中的記憶愈發鮮活，他記得母親的筆跡清秀，卻籠著某種憂慮的急促，那些特意標注出來的內容被不斷勾勒加深，像是在試圖傳遞某種重要的信息。

他當時年紀尚小，還未來得及完全消化這些內容，就被母親發現並草草收尾地趕出了房間。

但這個終端——

林妄凝視著麵前微弱發著藍光的機器，神情更加凝重——

它究竟是怎麼保存在這個實驗室廢墟中的？

而且顯然，這東西並未完全停擺，仍像是某種半冬眠的狀態。

林妄遲疑了一會，視線掃過設備邊緣的銘牌，發現上麵刻著幾個模糊的編號。

這顯然是聯邦內部使用的設備之一，而銘牌上的編號，他幾乎可以確定，標明了連接著的數據，正是母親曾以提防的口吻提到過的神明基因項目。

神明基因，僅僅是這個名字，就讓人後背發涼。

這是他在筆記本裏唯一能認出的重點之一——

那些被直接植入人類體內的非人類基因，那些失敗者的下場。

他眯起眼睛，冷冷地盯著終端麵板。

“記錄的內容肯定是那些實驗的數據。”他心中了然。

即使用盡所有能力，現在也無法直接啟動這台終端。

終端的界麵上浮動著幾個顯眼的加密符號，顯然需要某種權限編碼才能解鎖，而他手頭並沒有像樣的工具可以破解。

無法啟動，也自然意味著他無法直接下載數據，更別提將這個大家夥搬出D-30區了。

“該死。”他低聲咕噥了一句，目光卻仍舊死死地盯著那台設備，仿佛在試圖逼出另一種解決辦法。

最終，他放棄了多餘的嘗試，轉而掏出隨身記錄器，將設備的位置坐標和外部特征一一記錄下來。

他一邊操作，嘴角下意識地抿緊，之前那份刻意的平靜已經顯得有幾分緊繃。

“這裏麵肯定有我想要的東西......”

林妄最後掃了設備一眼，確定沒有明顯的觸碰痕跡或陷阱後，才稍稍舒了口氣。

他轉動脖子，肩膀發出微不可聞的輕響，隨後轉身沿原路折返。

但當他剛悄然踏回穿越沼澤的隱蔽路徑時，那種詭異的不安便席卷而來。

一種尖銳的直覺本能告訴他，有什麼東西在附近。有東西在看著他，尾隨在他的後方。

林妄頓住腳，他腳下的動靜幾乎瞬間消失無蹤，四周的空氣仿佛定格在這一刻，連昏暗的月光投下的殘影都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死寂。

他沒有立刻轉身，身體保持著隨時能迅速應對的緊繃狀態，雙手在微微下垂的同時，早已習慣性地摸向了裝備袋中的武器。

他的餘光緩慢掃過側後方的陰影，但什麼都未發現。

“不可能沒有東西......”林妄的心思飛速運轉，眼神逐漸冷下。

他吸了口濁氣，拉伸直腰背，故作輕鬆地繼續邁開腳步，每一寸動作中，卻暗中透著一股隨時爆發的力量。

就在他即將偽裝鬆懈，並打算露出破綻吸引後方潛在敵人的關鍵時刻，那種被窺伺的感覺卻突然消失了。

仿佛那個跟蹤者，就像從未存在過一樣，無聲地從空氣中蒸發，或者，說得更令人膽寒些，它消散在林妄的感知範圍裏，藏到了某個深處。

林妄停下了腳步，他緩緩仰起頭，深深地望了一眼天際豔紅色的月亮，空氣裏的毒霧漸漸加重，模糊著遠處的影子，像朦朧的惡意在漂浮。

他的下顎輕微繃緊，最終還是稍稍放鬆肩膀，慢步繼續回營地的方向走去。

回去的路上，他沒再遇到任何動靜，但那種壓抑不安的感覺卻像咬住骨頭的惡犬，跟隨著他一直到靠近營地。

天亮的時候，營地上空籠罩的毒霧散了一半，灰蒙蒙的光線透過即將脫落的鐵皮板，打在地麵上，顯得又冷又淒涼。

林妄從靠在防護屏障上的地方起身時，肩膀刺了一下酸痛。

即便昨夜平安歸來，那場莫名其妙的被跟蹤經曆卻在他腦海中留下了一根緊繃的弦，導致他一整夜都繃著神經，生怕再有動靜。

現在，那根弦沒崩斷，但它已經紮著他的腦袋隱隱作痛。

全營幾乎是同一時刻集合，所有誌願者都被士兵幹脆劃分成了幾組，一些新睡醒的人垂頭喪氣地揉著眼睛，更多人的神色裏滿是不安。

林妄在人群的後方，居高臨下地掃過這些熟麵孔，目光飛快地捕捉到了一些細節。

許多人已經開始顯出了身體和心理的雙重失控症狀，比如握著防毒麵具的手指還在顫抖。

比如強迫性地反複檢查設備的誌願者，也比如悄悄抱緊同組隊友肩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