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屏幕上跳動著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的名字“賤人”——這是聞子驕的代號。

蒼瑩瑩皺著眉接起，還沒來得及開口，電話那頭便傳來聞子驕冰冷而不容置喙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咆哮的怒意：“蒼瑩瑩，開場不到就算了，退場也不到嗎？給你兩分鐘，立即到樓上來！否則你這個月就白幹了！”

話音剛落，不等蒼瑩瑩反應，“嘟嘟嘟”的忙音便取代了一切。

“怎麼了，瑩瑩？”張舸卿看著她瞬間僵硬的表情和驟然解開安全帶的動作，關切地詢問。

“周扒皮！催命呢！”蒼瑩瑩咬牙切齒地低罵一聲，臉上紅暈未褪，卻已被怒火覆蓋，“我現在得上去一趟，你自己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她匆匆推開車門，頭也不回地衝向酒店大門，高跟鞋在地麵敲擊出急促的聲響，像是在控訴資本家的無情壓榨。

張舸卿沒有立刻發動車子，他看著蒼瑩瑩倉皇跑上樓梯的背影，視線不自覺地緩緩抬高。

夜色中，酒店五層的露天陽台上，一個身著筆挺西裝的男人正握著手機，身形頎長，麵容隱在陰影裏，但那雙銳利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樓下的這輛車，準確地說，是盯著剛剛目送蒼瑩瑩離開的他。

張舸卿認出了他。他勾起唇角，露出一貫溫和的笑容，隔著夜色與距離，朝著陽台上的男人揮了揮手，像是在打一個無聲的招呼。

陽台上的男人自然是聞子驕，在看到張舸卿的動作後，微微一頓，隨即漠然地轉過身，消失在陽台通往宴會廳的門內。

張舸卿臉上的笑容未變，眼神卻深邃了幾分，片刻後才收回目光，發動了汽車。

蒼瑩瑩氣喘籲籲地跑到四樓宴會廳門口，預想中的喧鬧和觥籌交錯並未出現。她推開厚重的門，裏麵一片昏暗，隻有幾盞應急燈發出微弱的光芒，將空曠的大廳映照得如同散場後的劇院，空氣中還殘留著食物和酒水混合的氣息。

偌大的宴會廳裏，隻有一個人影。

聞子驕背對著她，站在落地窗前，身影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孤寂，又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壓迫感。

“聞總，您找我？”蒼瑩瑩調整了一下呼吸，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無波，盡管內心早已罵翻了天。

聞子驕緩緩轉過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眼神冷得像冰。“兩分鐘？我看你用了不止吧！”他的聲音不高，卻充滿了刻薄的嘲諷，“不務正業，上班時間看小說；不思進取，放著大好的業務不做跑去財務部混日子；玩忽職守，公司團建開場不到，散場了人影都見不著。蒼瑩瑩，你還真是長本事了啊？”

他的話語像連珠炮一樣砸過來，帶著一股莫名的、濃烈的憤怒，仿佛積壓了許久的情緒在此刻找到了宣泄口。

蒼瑩瑩被他劈頭蓋臉一頓訓斥，頓時火冒三丈。她強壓著怒火，反駁道：“聞總，我請過假了，李姐批準了的。而且現在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團建也結束了，我......”

“結束了？”聞子驕打斷她，語氣更加陰陽怪氣，“對你來說是結束了，對我來說還沒完！你以為你躲得掉嗎？攀上高枝了不起？找到新靠山就敢無視公司紀律了？”

“你胡說八道什麼！”蒼瑩瑩徹底被激怒了，估計這家夥就是跟哪個客戶談崩了拿自己當出氣筒，這分明就是故意找茬！“聞子驕，你是不是有病？我跟誰出去關你什麼事？我做什麼又關你什麼事？你憑什麼對我指手畫腳！”

“憑什麼？”聞子驕上前一步，逼近她，眼底翻湧著複雜難辨的情緒，“就憑我是你老板！就憑你簽了那份該死的協議！就憑你......”他頓了頓，似乎在極力克製著什麼。

“我簽協議是為了保住你的秘密，不是賣身給你讓你隨意侮辱的！”蒼瑩瑩毫不示弱地迎上他的目光，“你以為我願意天天對著你這張臭臉嗎？要不是......”

“要不是什麼？”聞子驕追問，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蒼瑩瑩看著他此刻的樣子，那種蠻不講理、偏執又帶著點受傷的憤怒，像極了多年前某個讓她同樣抓狂的瞬間。

一股積壓已久的委屈和厭煩猛地衝上心頭，她口不擇言地吼了出來：

“要不是沒辦法！聞子驕，你和當年是一樣的討厭！永遠都這麼自以為是，永遠都這麼陰魂不散！我怎麼就擺脫不了你呢？！”

話音落下的瞬間，空氣仿佛凝固了。

黑暗中，聞子驕臉上的怒意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形容的表情。那是一種極深的委屈，仿佛被最信任的人狠狠刺傷；又像是一種憤怒燃燒到極致後的死寂與漠然，眼底的光芒徹底熄滅，隻剩下無邊的冰冷和......蒼白。

這個樣子，和當年一模一樣......

蒼瑩瑩心頭猛地一震，被他此刻的神情驚得後退了一小步，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再說不出一個字。

宴會廳裏隻剩下兩人之間沉重而壓抑的呼吸聲，在空曠的空間裏回蕩。窗外的城市燈火璀璨，卻照不亮這角落裏驟然降臨的冰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