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瞬間，沈時輝本就蒼白的小臉直接慘白了。

整個人如同被抽去了魂一般，僵在原地久久回不來神。

他甚至連腿上的痛苦都似乎忘了。

到底是自己寵愛了多年的兒子，沈季澤實在不忍，低聲安撫：

“輝兒，你別擔心，那怕你沒有了腿，爹也會讓人好好照顧你的。”

可沈時輝卻突然像是發瘋一般將他推開，然後瘋了一樣的拿起東西就砸：

“我不要截肢，我不要變成沒有腿的廢物！”

“啊啊啊！爹，爹你救我！”

原本已經止了血的傷口此時此刻又被撕扯開了，鮮血流了出來。

下人們手忙腳亂，沈季澤也麵色凝重。

最後還是鬼醫上前，兩針將人紮暈了過去。

沈季澤也終於鬆了口氣，一邊讓下人重新包紮傷口，一邊讓人收拾一地狼藉。

“怎麼樣，決定決定好了嗎？”鬼醫抱臂詢問。

沈季澤無法做出選擇，隻能看向自己父親。

而昌平侯此時心中也頗為掙紮。

不過他到底也是經曆過大事的人，很快就做出了決定。

他深深呼出口氣，然後道：“我們同意治療，還請先生出手。”

“確定了？”鬼醫挑了挑眉問。

“確定了。”昌平侯果斷道，“侯府不能下一代子嗣。”

沈季澤還想說什麼，可最終還是沒有開口，低下頭來默認了。

見兩人已經做了決定，鬼醫便點點頭：

“好，截肢前還有些東西需要準備，這幾日老頭子就住在侯府了。”

他毫不客氣的道。

昌平侯忙點頭：“有勞了，我這就讓人給您安排住處。”

說著他下意識去找徐氏。

可沒見到人，這才想到她剛才暈過去了，不由皺了皺眉。

好在蘇若萋剛才聽到動靜進來，現在就在一側，便吩咐她道：

“你親自去幫先生安排一個清靜的住處。”

“是。”

蘇若萋恭敬應下。

然後衝著鬼醫點點頭：“先生這裏請。”

說罷便一道離開。

因他之後還要給沈時輝治傷，所以蘇若萋安排的院子距離沈時輝這裏並不遠。

這裏她提前已經讓人收拾過了，這會鬼醫可以直接住進去，又安排了兩個小斯專門伺候，

“先生，您還需要什麼可以直接吩咐他們去辦。”

鬼醫挑了挑眉不悅道：“行了，別先生先生的叫，聽著難受，老朽就是一遊方大夫，姓孫，你叫我一聲孫大夫就行。”

蘇若萋看他是真不喜歡這些虛禮，也隻能笑著點點頭：“孫大夫。”

“嗯。”

鬼醫點點頭，也不再多說什麼，直接從藥箱裏拿出筆墨紙硯，在桌上就攤開寫。

蘇若萋低頭看去，見是一個藥方。

蘇若萋下意識一個個跟著念起來：

“小薊，地榆，白及，紫珠......都是止血的藥。”

鬼醫有些詫異的抬頭看了她一眼：“你知道這些藥材的習性？”

“之前生病時大夫開的藥方我會多看幾眼，就記住了。”

蘇若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上輩子沈時輝腿傷期間就是自己照顧的，照顧病人久了，也就對一些藥材的作用了然於胸了。

鬼醫倒沒有懷疑，繼續開著藥方。

蘇若萋看著看著也看出了一些門道來，中醫藥材雖然千千萬，可是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其實它們藥效的配合是有一定規律的。

隻是看著看著，蘇若萋卻咦了一下。

她發現了他這次開的藥方竟然和上輩子有些出入。

剛似乎摸到一些門竅的她心裏有些癢，想要開口問一下藥方的變動是否如自己所想，可又不知如何詢問。

鬼醫開完藥方抬頭，就看到了蘇若萋那糾結的臉。

於是將筆一放：“有什麼話想問就問吧。”

蘇若萋咽了口口水，到底還是沒有忍住心裏的好奇，試探道：

“先......孫大夫，我看您給開的這藥方都是一些止血解熱的藥，不知若是在裏麵加上一味蒲黃會有什麼功效呢？”

她話一說完，就見原本還有些不在意的鬼醫眼睛突然眯起，打量的朝著蘇若萋看過來。

蘇若萋被他看的有些奇怪，輕輕咳嗽兩聲試探的問：

“我是說錯什麼話了嗎？”

鬼醫沒有回答，而是又盯著蘇若萋看了一會才笑出聲：“那麼你覺得加入蒲黃會有什麼功效呢？”

蘇若萋看出了他眼中帶著了些許考量，不知為何竟有些緊張。

不由咽了口口水，試探的回答：“蒲黃是活血化瘀的一般傷口用了或許會出現血流不止的情況，可若與白芷紫珠等藥一同用來潰爛的傷口上，反而還會促進淤血排出，讓傷處好的更快。”

說完見鬼醫不語了，她也有些緊張了。

“孫大夫，我說的不對嗎？”

誰知回給她的是鬼醫暢快的笑聲。

“哈哈哈，不愧是柳家後人，不錯不錯！”

蘇若萋皺眉，有些沒明白他的意思。

正要詢問，可是他已經在回答了：“你說的沒錯，加入一味蒲黃的確能促進淤血排出，對一般的傷口的確有奇效，不過......”

他的停頓讓蘇若萋又緊張了起來。

就聽他接著道：“不過眼下那小兒一條腿已經徹底潰爛，排不排的都已經作用不大了。”

“原來是這樣。”蘇若萋恍然大悟。

又有些臉紅。

自己到底還是班門弄斧了，以為自己懂了些就賣弄，誰知這裏麵竟有這麼多她不知道的關竅。

就在蘇若萋低頭羞愧之際，卻見鬼醫從藥箱裏掏出一本厚厚的舊冊子。

“這是老朽這些年行醫記錄下來的一些藥材功效以及一些藥理，我看你對此似是感興趣，你若願意，可以拿去看看。”

蘇若萋一愣，不可置信的看著鬼醫：

“這......這是不是太貴重了。”

時下像這種醫書之類的可都是不傳之秘，一般是絕不會被外人知曉，更何況還是出於堂堂鬼醫之手的醫書，就更加珍貴了。

可現在他就這麼讓她看了。

蘇若萋覺得受寵若驚。

可鬼醫卻隻是擺擺手：

“行了，老頭子我不喜歡聽人廢話，快出去吧，別打擾我了。”

他雖然態度依舊說不上多好，蘇若萋卻也從他身上感受到了善意。

於是勾唇一笑，衝著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這才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