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了妻子最恨我的那一年。
因為實在受不了她對我的冷眼相待,我選擇了自殺。
殯儀館裏,妻子捧著我的骨灰盒,難得露出了幾分微笑:
“這麼臟的人,根本不配留有全屍在世上。”
於是“咣當”一聲,我的骨灰瞬間傾灑一地。
她一直認為是我害死了她的白月光。
所以這麼多年以來,她步步為營、小心演戲,為的就是今天這一刻。
做完了所有,她踏著我的骨灰瀟灑離去。
可就在不久之後,卻又跪著求殯儀館,把我的骨灰還給她。
......
我死了,死在沈西沅最恨我的那一年。
三百顆安眠藥順著食道滑下去的時候,我還在想她今晚會不會回家。
直到黑暗徹底吞噬意識前,我盯著手機屏幕——
沒有來電,沒有消息,隻有我昨天發出的十三條未讀信息。
她這個時候應該在做什麼呢?
開會,應酬,又或是看著她和崔文賀的合照睹物思人。
反正......不會是在想我就是了。
一直到我去世的一周後,沈西沅也沒回來。
可我的屍體卻在第七天開始發臭。
我飄在空中看著鄰居王阿姨捏鼻子踹門的模樣,心想這老太太平時找我借醬油時可沒這麼暴躁。
“死者梁深,32歲,初步判斷為自殺。”
警察掀開我身上爬滿蛆蟲的毯子時,沈西沅正在會議室簽八千萬的合同。
她手機震動三次,秘書小聲說:“梁先生轄區派出所來電。”
她鋼筆都沒頓一下:“放著。”
結果這一放,又是一星期。
一直到我在殯儀館燒成灰那天,她才終於姍姍來遲。
黑色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麵上,哢噠哢噠像在給我敲喪鐘。
我忍不住去湊近她,看她精致的妝容幾乎看不到毛孔。
看她神情冷靜又漠然,好像沒有為我的死產生半分哀慟的情緒。
真好。
我最舍不得看沈西沅哭了,她這樣我還能放心些。
“沈女士,這是您丈夫的骨灰。”
工作人員恭恭敬敬遞過那個承載著我所有的小方盒。
我借機飄過去想摸摸沈西沅的臉,可靈魂卻穿過了她的顴骨,她突然打了個寒顫。
嚇得我又趕緊縮回了手。
下一秒,她冷笑一聲,指甲在骨灰盒上刮出刺耳聲響:
“丈夫?他配嗎?”
其實沈西沅不太喜歡我,我一直都知道。
隻是陪在她身邊這麼多年,最後死了還得不到她一句認可,還是怪難受的。
她覺得是我害死了她的白月光。
那年高中晚自習放學,崔文賀被一堆喝醉了酒的混混堵在學校後巷捅了十二刀。
最後一刀割傷了大動脈,要了他的性命。
沈西沅得知情況趕過來時,正巧碰到警察從巷子裏將滿手是血的我帶走。
就這麼陰差陽錯地,她恨了我十五年。
這十五年裏,她接近我,追求我,假意愛我。
婚後,她又不斷從我和我的家庭中汲取養分。
直到她的能力足以一手遮天時,她終於演不下去了。
那個曾經說愛我的女人,最終成了刺我最深的利刃。
而比得知真相更可悲的是,我竟然在知曉一切後,發覺自己依然愛她。
“沈小姐,需要我幫您直接將骨灰運往公墓嗎?”
工作人員的話語將我和沈西沅的注意力都扯回。
她麵無表情,叫人看不出喜怒的變化,卻在下一刻抬手朝著盒子橫掃過去——
骨灰盒砸在地上的聲音比我想象中更清脆。
我愣愣看著自己的骨灰撒了一地。
饒是再清楚沈西沅恨我,可親眼看到這一幕時,我依然痛到無法呼吸。
所幸,靈魂不會流淚,不至於讓我看起來太懦弱。
“不需要。這麼臟的人,根本不配留有全屍在世上。”
“辛苦你們,一會兒掃走或者衝進下水道裏,都可以。”
她鞋尖一挑,更多骨灰揚起來,殯儀館工作人員嚇得後退兩步。
我突然想起結婚三周年那天,她也是這樣打翻了我熬了六小時的佛跳牆。
瓷碗碎裂的聲音和現在一模一樣。
熱湯潑在我手背上,她當時說什麼來著?
“梁深,你連崔文賀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現在我的骨灰沾在她鞋底,跟著她往外走。
殯儀館玻璃門映出她補口紅的模樣,鮮紅的膏體劃過嘴唇,像刀割開一道血口。
助理小跑著跟上來:
“沈總,三點半和恒隆那邊......”
“照常。”
她頭也不回地坐進邁巴赫,我的幾粒骨灰從她鞋底掉在真皮坐墊上。
車子發動時,我終於憋不住吼出聲:
“崔文賀的死跟我沒關係!”
當然,不會有人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