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的馬車徹底消失在街尾,茶樓二樓那兩道灼灼的目光方才收斂。
蔣月柔死死地攥著窗沿,毫不掩飾眸中的妒色,原本清麗的臉此刻猙獰地可怕。
憑什麼蘇棠的父親是丞相,而她卻隻是四品官員的女兒。
從她懂事起便起早貪黑地學琴棋書畫,隻要是京中勳貴舉辦的宴會,她場場不落,四處奔走總算是為自己贏來一個才女的名頭。
而隻要有蘇棠在的場合,眾人都會忘卻她這個苦心營造的才女,轉而圍在蘇棠身邊。
到了該成婚的年歲,家中無所助力,她隻好靠自己的謀算來求得一門好親事。
楚雲洲為人謙和重義,莫說侯府門第不低,僅憑楚雲洲深得陛下賞識這一點,若是嫁給了她,往後的日子她便可以躋身京中上流,不必再四處討好他人。
可她在曲水流觴宴上攔住了要去找蘇棠的楚雲洲,直問他與父兄往來是否是為了商討娶她過門一事,楚雲洲竟然說是為了償還救命之恩。
謀劃了這麼久,哪怕是過命的恩情都改變不了楚雲洲對蘇棠的情誼,就連向來都冷著一張臉的鎮北王都護著蘇棠。
她幾乎嫉妒地發狂,蘇棠到底有什麼好,竟值得京中身份最為矜貴的二人圍著蘇棠轉!
“表哥,人你也看到了,儀態萬方,還是蘇丞相心尖尖上的嫡女,若是你將她娶了,莫說錢財不愁,便是蘇丞相隨口在陛下麵前提點表哥兩句,表哥今後都可謂是前途無量啊。”蔣月柔轉過身,眸中的妒色已然散去,唇角微勾,笑得蠱惑人心。
被蔣月柔喚做表哥的秦霄眸中的喜色散去,他蹙著眉,思忖著蔣月柔的一番話,“若是行的通,我自然是想娶一位於我有助力的夫人,隻是......唉......”
秦霄長歎一口氣,複而搖了搖頭,“隻是我與蘇小姐著實門不當戶不對,且我秦家家道中落,我寒窗多年又與榮祿伯爵侯府的世子攀上關係,才勉強當得墨淵書院山長,如今鎮北王對蘇小姐青睞有加,魚目與明珠又何以爭輝呢?”
蔣月柔聽罷,倒了一杯上好的雨前龍井,遞到秦霄手中,“表哥嘗嘗這清風樓上好的龍井可還不錯?”
秦霄雖疑惑蔣月柔忽然同他說起茶,但還是低頭啜飲了一口,旋即點了點頭,“我還從未喝過如此好的茶。”
“是啊表哥。若不是我前些日子央了楚世子,僅憑你我二人可是連清風茶樓都進不來,而蘇棠呢,一來便能進那鮮少有人去過的頂層,雖說眼下鎮北王對她有些興趣,可王爺身邊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不管用什麼樣的辦法,隻要將她的身心都牢牢攥在你手裏,成了你秦家婦,旁人能耐你何?”蔣月柔眼角微揚,直直地看著秦霄。
秦霄深吸了好幾口氣,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將茶盞裏已然微涼的茶湯一口飲盡,道:“好!多謝表妹為我籌謀。”
“月柔在此便先祝表哥抱得美人歸了。”蔣月柔唇角勾起,揚起一抹得逞的笑。
......
轉眼又是一月,暑熱漸退。
秋雨連連,打在焦褐色的荷葉上,風過時簌簌作響。
直到今日天才放晴,蘇棠與寧望舒坐在一輛馬車上,正打算去鋪子裏采買些東西。
一下馬車,寧望舒便興奮地拉著蘇棠的袖子,“棠兒,咱們都好久沒出來了,今日可得好好逛上一逛!三日後還是書院外出探秋的日子,讓我好好想想,珍饈閣的點心需得買上一些,衣裙首飾今日也得置辦了,探春那天你我二人必定大方光彩!”
蘇棠看著寧望舒掰著手指喋喋不休的模樣,輕笑道:“那便聽你的。”
憑著寧望舒的架勢,不出一會兒跟著二人的丫鬟小廝手裏都提滿了大大小小的錦盒。
正準備打道回府,誰知路過金祥軒,看著裏頭華貴不已的首飾寧望舒又挪不動步子了。
鋪子裏,寧望舒興致勃勃地往頭上簪了一根金簪,對著銅鏡左瞧右盼,“棠兒,這支簪子如何,可配我?”
蘇棠還未說話,金祥軒的掌櫃諂笑著接過話茬,“小姐真是好眼光,此乃我們金祥軒的鎮店之寶——花朝月夕簪,上頭用金絲、東珠和瑪瑙製成了桃花、荷花、雛菊和梅花的形態,這花朝月夕簪恰好是一對,寓意著一年四季皆有對方相伴的好兆頭有呢!”
掌櫃的邊介紹著邊將另一支花朝月夕簪遞到了蘇棠手中。
蘇棠細細地打量著簪子,通體用金子打造成一輪明月的形態,上麵堆砌了不少名貴的珠寶,掌櫃所說的寓意也足夠打動人心 ,隻是細看似乎這雕工與花朵的形態並不精細。
且京中許多首飾鋪子有與之相仿的款式,倒也說不上獨特,如此想著,蘇棠心中有了一絲盤算。
正準備放下簪子,二人身後忽然傳來小女郎清脆嬌柔的聲音,“蘇姐姐,寧姐姐,沒想到竟然能在這兒遇見你們,”
蘇棠和寧望舒轉身,瞧見小女郎月牙般的杏眼彎彎,圓潤的小臉上帶著淡淡的粉意,額角的碎發俏皮地垂在耳畔,隨著她向二人走來的步伐輕輕晃動。
此人便是楚雲洲叔父家的女兒——楚瑜芝。
蘇棠和寧望舒自去歲與她相識後,便時常互相下帖子到府中小聚。
楚家並未分家,楚瑜芝那一房也在侯府裏住著,也正是那一次造訪,讓蘇棠對楚雲洲一見傾心。
因此蘇棠對楚雲洲有意這件事,除了寧望舒便是隻有楚瑜芝知曉了。
上一世蘇棠嫁入楚家,守活寡一般的日子全靠楚瑜芝來陪她解悶,在蘇棠心裏,楚瑜芝是個頂好的姑娘。
蘇棠和寧望舒笑著與楚瑜芝寒暄,楚瑜芝也不見外,上前便摟住兩人的胳膊撒嬌,“蘇姐姐,前些日子我跟母親去萬佛寺禮佛,昨日方才歸來便聽說你受傷的事情,瑜芝沒來得及登門探望,蘇姐姐不生氣吧?若是姐姐生氣了,我給姐姐買支簪子賠罪可好?”
“瑜芝當姐姐是狹促鬼嗎?這點小事我怎會放在心上,簪子還是我這個做姐姐的買才是。”蘇棠輕嗔。
寧望舒也應和道:“我覺得棠兒說的是,我也是做姐姐的,今日這簪子應由我買!”
一時間三人爭搶不休。
忽然一道清越如風的嗓音從外頭傳來,“勞煩掌櫃將三支簪子都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