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那天驗完貨以後，兩家都急著早點辦婚宴，好早點造孩子。

奶奶親手幫我換上廉價的婚服，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這孩子從小就聰明，比你姐省心，知道孝順家裏。」

「家裏也不虧待你，那傻子腦子不好，你稍微哄兩句，這錢還不都流到你手上？」

「等你生了個兒子，婆婆也會對你好的。他家別的沒有，就是錢多，不比你去上大學差！」

我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嘴裏答應著：

「奶奶放心，等我去那家拿到錢了，肯定記著家裏。」

她喜笑顏開：

「欸，還是我們媛媛聰明，當初芳芳要是能有你一半懂事，家裏也不至於要把你也賠上......」

「不過要我說，咱家天天也是個聰明的......」

在她把弟弟誇成天上神仙下凡渡劫、以後必有大造化時，接親的人終於來了。

我被塞進狹小的花轎裏，由幾個轎夫抬著往村東走。

路過村中央的小樹林時，突然一陣狂風吹過，林裏像是傳來了女子的哭聲。

轎夫們都下意識加快了腳步，其中一個嘟囔著：

「芳芳、玉兒，這是媛媛出嫁呢，你們可別鬧事。」

另一個附和著：

「是啊，媛媛她可是自願嫁的，你們可別怪在誰身上！」

風越發大了起來，那似哭似笑的聲音也變得愈發響亮。

他們紛紛閉了嘴，臉色蒼白地悶著頭往前走。

我掀開簾子看著那片樹林，在熟悉的位置看見了我親手插的兩個墓碑。

一個是媽媽，一個是姐姐。

她們都吊死在這片樹林裏，這一年來，總有人說會在林裏聽到女人的哭泣。

我並不好奇這是自然現象還是鬼神之說。

如果存在靈魂，我倒希望媽媽和姐姐能來參加這一場婚宴。

轎子晃晃悠悠地到了目的地。

穿著新郎服的傻子金寶在婆婆的引領下將我牽下了轎子。

他看著我的臉癡癡地笑，迫不及待地就想把我往地上撲。

我垂眸掩飾眼裏的厭惡與憎恨，用最甜膩的語氣說：

「金寶，別急啊，咱們先辦完婚宴、招待完客人，這夜可還長著呢。」

金寶笑著拍手：

「過夜，過夜。」

婆婆滿眼歡喜地對他說：

「我家金寶娶到好媳婦了，爭取今晚就給我懷個大乖孫。」

我在一旁陪笑著，順便招呼著客人。

不等開席，任修齊就帶著一大箱茅台過來了。

他笑著說：

「恭喜我們的狀元張媛媛今天大婚，同學們為了表示祝賀，給你們的婚宴要添點好酒！還望你們收下！」

有人白送一箱好酒，婆婆自然喜笑顏開地收下了。

她臉上笑開了花：

「哎喲，我這兒媳娶回來真是有麵子，還能有人送這麼貴的禮！」

「來，媛媛，把這酒給大家都一個個敬過去，讓大家看看我家金寶娶了個多好的媳婦！」

我很久沒笑得這麼真情實感過了，我給來賓一個個滿上酒，再看著他們每個人都喝下。

至於我自己，我借口晚上要與金寶親熱，他智商受限，我得保持清醒，所以隻是以水代酒，敬各位來賓。

酒過三巡，桌上的人一個個喝倒下去，直到整個婚宴倒得隻剩下婆婆和金寶兩個人了，他們才發覺不對勁。

「這......這酒這麼厲害？」

婆婆有些恐慌，由於視力不好，她哆哆嗦嗦地摸出老花鏡，想仔細看看醉倒的賓客。

戴著老花鏡一低頭，卻看見那些賓客都眼神驚恐地看著她，一動也不能動。

不等她尖叫，我衝上前去給她也灌了一杯酒：

「這酒厲不厲害，您自己嘗嘗不就知道了？」

眼裏帶著寒意，我笑道：

「怕你們喝不慣，我還特地讓修齊加了點咱們村東的特產。」

「這聽話水配茅台，喝著可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