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審判長父親親手將我送上了審判台。
要求法院抹殺我這個滿口謊言,欺辱養弟的騙子。
隻因父母強行要求我給貧血的養子捐骨髓。
而我卻因為身患白血病,拒絕了捐獻。
被我拒絕後,醫生媽媽撕碎我的病曆單,用腳碾碎我治病的藥。
“沒病裝病的蠢貨,這個骨髓你就是不想捐也得捐,由不得你。”
爸爸更是像踢垃圾一樣將我踢出了家門。
“爛泥扶不上牆,我一個審判長,自己兒子居然是個狼心狗肺的壞東西,說出去都叫人笑話!”
我在刺骨的冷風中被攆出家門。
擦掉鼻子裏不斷湧出的鮮血後,我在試藥項目裏點下了報名確認。
後來,審判台開庭那天,我遲遲未到。
在眾人聲討我的叫罵聲中。
我的主治醫師默默走上台,當眾播放了我死前最後三天的錄像。
1
“顧南,你的白血病發現得太晚了,目前看可能隻剩一周的時間了,你媽知道這件事嗎?”
李醫生看著化驗單,嚴肅地開口。
我深吸一口氣,輕輕搖了搖頭,“她還不知道,我會找機會告訴她的,請您先幫我保密。”
李醫生皺了皺眉,“你媽畢竟是治療白血病領域的專家,你的病不能再拖了。”
我緊咬牙關,將淚水逼回眼睛裏。
“李叔,你也知道我爸媽的心都撲在我弟弟身上,哪裏還顧得上我。”
他愣了一下,又勸道:“小南,父母和孩子哪有隔日愁,他們心裏還是愛你的。”
他話音剛落,我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我媽飽含怒氣的聲音響起,“顧南,你又死哪去了?”
“你弟弟又被你惹哭了,趕緊滾回家道歉!不同意給他捐骨髓居然還欺負他,你還是不是人!”
李醫生見我眼神黯淡地掛斷電話,好心建議,“我在咱們醫院有一個試藥項目,你可以來試試。”
“但是晚期治愈機會很渺茫,你還是做好心理準備。”
我苦澀一笑,卻沒立刻答應他。
沒人能坦然麵對死亡,我還沒上大學,沒見識外麵的世界。
如果媽媽願意親自為我治病,或許我還有一線生機。
我糾結地推開家門,顧飛揚低聲啜泣的聲音就在我耳邊響起。
還未等我反應過來,爸爸就麵色陰沉,扯著我的衣領將我甩在地上。
“畜生,竟然把你弟弟騙去酒吧,故意找人侮辱他!”
“明知道他地中海貧血這麼嚴重,你還做這種惡心事!”
“這個骨髓你就是再不想捐也得捐,由不得你,這是你欠飛揚的!”
顧飛揚汙蔑我欺負他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爸媽每次都會站在他身邊指責我,
我早已經習慣。
若是往日,我會沉默地承受他們的打罵。
可今天,我捂住被皮帶抽得紅腫的麵頰,掏出病曆遞給爸爸。
“爸,我真的不是故意不捐骨髓的,我自己也生病了......”
爸爸接過來,狐疑地將媽媽喚了過來。
媽媽掃了兩眼,便將病曆撕成碎片。
“還學會裝病了,在哪做的假病曆還怪逼真的。”
她看著我嘴角流血的淒慘模樣,眼中卻隻有冰冷,將我兜裏掉出來的特效藥用力踩碎。
養弟響亮的抽噎了一聲,將頭靠在媽媽肩頭。
“媽,哥哥不想救我也正常,畢竟他一直覺得我搶走了你們的愛。”
“我就不該來到家中,影響了你們和哥哥的感情。”
“因為我的破病導致高考失利,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就讓我病死算了!”
聽到他的話,爸媽頓時心疼不已,輪流哄著哭泣的顧飛揚。
沒人在意我血流不止的傷口,和我慘白的臉色。
爸爸像踢垃圾一樣將我踢出了家門。
“顧南,除非你答應捐骨髓,不然你一輩子都別想回家!”
“沒病裝病的蠢貨,還想上大學,做夢!”
“孽子,等著收審判院的傳票吧,滾去少管所學規矩吧!”
媽媽在我的哀求聲中撕碎了我的錄取通知書。
我的心徹底被浸入刺骨的寒潭中,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踉蹌著走在冷風中,不知該往哪去時,李醫生的電話打了過來。
“小南,白血病試藥項目明天就開始了,你要不要試試?”
“項目負責人是我,你媽媽工作忙,偶爾會來看看。”
我輕輕應聲,在試藥項目裏點下了報名確認。
唯一愛我的外婆去世前告訴我要好好長大,多看看外麵的世界。
她離開後,這個世界無人在意我的生死。
我至親的爸媽,眼中隻有養弟。
或許他們巴不得我快點死,好為養弟捐獻骨髓。
但我想試著為了外婆,再拯救自己一次。
2
大雨滂沱落下,我渾身濕漉漉地走進醫院。
李醫生見到我可憐的模樣,歎息著遞給我一條幹燥的毛毯。
“擦擦吧,衣服黏在身上也難受。”
他目光停留在我胳膊上還在滲血的傷口處,慌忙拿出醫藥箱為我處理。
“小南,你也別怪你爸媽,當初你被拐走後,他們也找了你很久。”
“他們就是嘴硬心軟,等我哪天說說你媽,你心裏別有抵觸情緒。”
我並未言語,低頭看著手機裏彈出的消息提示。
顧飛揚給我發了一張照片。
他手裏捧著花,被爸媽一人挽住一隻手臂,一家三口笑意盈盈。
身後的牆上掛著紅色的橫幅:慶祝最愛的兒子—顧飛揚考上大學。
我心口止不住地疼痛,牽動著四肢也變得酸麻。
我的清北錄取通知書被撕碎,無人為我考入全國排名第一的大學而開心
激動地擁抱,祝賀的鮮花,欣慰的誇讚都不屬於我。
我隻是被爸媽掃地出門的垃圾。
五歲那年,忙於工作的爸媽抽出時間陪我去遊樂園。
人太多太吵,爸爸此前得罪過的犯人出獄後將我綁走。
此後便是八年的痛苦折磨。
直到來村裏支教的老師被村民欺負,她的家人帶著警察找來時我才獲救。
但回家後,爸媽身邊已經有了顧飛揚,他哭鬧著讓我滾出他的家。
爸媽心疼地哄著他,看向我的眼中滿是抱怨,似乎在責怪我為什麼要打破他們幸福的生活。
可這,明明是我的家。
八年的分離,我失去的不僅是屬於我的人生,還有爸媽的愛。
他們轉頭便將我送到鄉下外婆家住。
直到外婆去世,我才被接回家中。
我努力討好他們,做乖順懂事的兒子,可卻被顧飛揚刁難汙蔑。
他按著我的頭塞進馬桶裏逼我喝水,將我關在女廁所裏陷害我耍流氓。
在爸媽麵前,他又會做出一副可憐委屈的模樣。
身上的手掌印,香煙燙出的痕跡都給我打上了霸淩者的標簽。
爸爸會眼含厭惡地讓我跪在地下室,用木棍狠狠打著我的後背。
“逆子,爛泥扶不上牆!”
“我一個審判長,自己兒子居然是個狼心狗肺欺負弟弟的壞東西,說出去都叫人笑話!”
“我要是沒有你這個兒子該多好。”
手機提示音將我的回憶打斷,顧飛揚得意地挑釁著我。
【蠢貨,你學習好又怎麼樣,連大學都上不了!】
【在爸媽心裏,我永遠都是最重要的,你一個下水道的老鼠拿什麼和我比?】
我默默按滅屏幕。
不屬於我的父愛母愛,我早就不該渴望了。
我搖尾乞憐五年,換不來爸媽一句關心。
恐怕我的屍骨爛在淤泥裏,他們也隻會拍手叫好。
3
試藥並沒有我想象中的輕鬆。
我的頭發大把大把地掉,整夜無法入睡,止不住地咳血。
在病房裏待著無聊,我挪動著僵硬的身體在走廊裏散步。
一股大力從身後襲來。
我被踹倒在地,腳腕響起清脆的斷裂聲。
劇痛一瞬間傳遍全身,我額角滴落冷汗。
顧飛揚嘴角咧開惡意地笑,一把扯掉我頭上的帽子。
“顧南,兩天不見,你怎麼就快變成禿頭了?”
“你這副樣子看著真慘啊,被爸媽拋棄的滋味怎麼樣?”
“你這個賤種快要去地下和那個老賤人做伴了吧,不愧是親祖孫。”
他的話讓我打了個寒顫。
外婆是我對這個世界唯一美好的記憶。
爸媽在他哭鬧時,毫不猶豫地舍棄了我。
“小南,你是哥哥,該照顧弟弟。”
“飛揚地一直在我們身邊長大,你突然回來他不適應,你去鄉下住段日子吧。”
他們口口聲聲都在為顧飛揚著想,沒人關心剛回到家的我。
他們甚至不曾問過我一句身上的傷還疼不疼,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隻有外婆,她會用蒼老的摸著我的疤痕。
心疼地告訴我:“小南,我們都是愛你的,隻是你爸媽不會表達。”
“你被關在山裏那八年受委屈了,以後一定要做自由自在的飛鳥,去外麵的世界看看。”
“無論你做什麼,外婆都支持你,我隻希望我們小南快樂健康地長大。”
顧飛揚怎麼打罵我都可以,但他不能侮辱外婆。
心中這些年的憋悶連同怒火將我燒得熾熱。
我用盡全身力氣,憤怒地一拳打在他醜惡的嘴臉上。
顧飛揚被我打得一愣,畢竟在他心中,我從來不敢反擊。
我力氣用盡,喘著粗氣顫抖著。
他眼中滿是怨毒,正要將我按在地上打罵。
卻又突然拽住我的手,讓我壓在他身上倒了下去。
“飛揚,你沒事吧!”
媽媽麵色焦急地衝上前,一把將我推開。
發現顧飛揚連皮都沒破一點後,她紅唇緊抿,嫌棄地怒斥我。
“顧南,你這個王八蛋!”
“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居然跟著飛揚跑到醫院霸淩他。”
我晃了晃眩暈的頭,習以為常地擦去鼻子湧出的鮮血。
媽媽的視線停留在了我穿著的病號服上。
她愣了一下,隨後罵道:“為了裝病連衣服都穿上了,你怎麼不直接買壽衣穿?”
“黑心肝的白眼狼,你弟弟生病,你還故意湊熱鬧,你怎麼不去死!”
若是她足夠關心我,或許會看到我手腕上還帶著試藥項目的手環。
可媽媽的注意力,都放在顧飛揚一個人身上。
就像我剛回家時,他們逼我吃下弟弟親手遞給我的榛子蛋糕一樣。
全然不在乎我因為過敏而漲紅的臉和急促的呼吸。
如今的她,也看不到我毫無血色的臉和瘦削的身體。
我喉間湧起腥甜,再也控製不住地吐出一口夾著內臟的血液。
血滴濺在媽媽的白大褂上,她看著映入眼底的鮮紅,整個人僵在原地。
半晌,我想起身清洗滿身血汙時,她卻開口喚住我。
“顧南,你怎麼會吐這麼多血......”
她聲音裏含著我從未感受過的緊張。
我心頭一熱,還未開口卻被顧飛揚打斷。
他虛弱地閉上雙眼倒進媽媽懷裏。
“媽,我貧血又犯了,頭暈想吐。”
“他們都說地中海貧血難治,我是不是要死了。”
原本注視著我的媽媽瞬間扭過頭,溫柔安慰他,“飛揚不怕,有媽媽在,一定能治好你的。”
她沒再分給我半點眼神,我苦笑著躺回了病床上。
或許在媽媽心中,有一個角落寫著我的名字,可很快就會被顧飛揚覆蓋。
可令我沒想到的是,當晚試藥檢查,媽媽竟和李醫生一起來了。
病房裏,我們所有人都戴著口罩,避免灰塵吸入體內。
媽媽的視線從我身上劃過,落在了我病床貼的銘牌上。
她聲音帶著狐疑,“顧南,年齡十八?”
4
我嚇得身子一顫,眸中卻浮現出希冀的光芒。
媽媽認出我了!
可下一秒,她又喃喃道:“禍害遺千年,他怎麼可能得病呢?”
“同名同姓罷了,我居然還想到了那個小畜生。”
“小顧,你藥物反應太大了,可能挺不了幾天了,盡快通知你家長吧。”
她惋惜地搖著頭離開病房。
可我的家長就是你啊。
身為血液疾病的專家,媽媽卻救不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試藥第三天,是我的生日。
我卻罕見地接到了爸爸的電話。
“小南,你不是一直想去踏青嗎?回家吧,爸爸帶你去踏青慶生。”
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爸媽隻會在乎顧飛揚的生日。
我第一次諾諾地提出想要生日禮物時,得到的隻有爸爸的一句:“你也配過生日?我和你媽恨不得沒生過你這個冤家!”
還未等我驚喜地應聲,爸爸卻又嚴肅道:“但這次陪你過生日,你回來後就要簽骨髓捐贈同意書。”
我因為興奮而溫熱的手漸漸冰冷,眼中的光變得灰敗。
原來他們對我的好,也是因為需要我。
可我白血病藥石無醫,等不來屬於我的骨髓移植,怎麼去救顧飛揚呢?
我緊緊咬住唇肉,嘗到血腥味才輕聲開口。
“爸,這麼多年,你有陪我過一次生日嗎?”
五歲前,他工作繁忙,沒有時間陪我、
我走丟後,他將滿腔慈父愛都傾瀉到顧飛揚身上。
隻有外婆會每年給我煮一顆雞蛋,告訴我:“雞蛋滾一滾,小南黴運全滾走。”
被我問得一愣,爸爸罕見地沒有怒罵我。
良久,他低聲道:“捐骨髓的事再說,你現在在哪,我去接你。”
我報出醫院附近的一家便利店名字。
拖著已經幾乎無力站起的身子走出病房。
可從天亮等到天黑,便利店人來人往。
我也沒看見爸爸的身影。
隻有顧飛揚發來的嘲笑:【爸爸陪我去草原騎馬了,你就算等一輩子,他都不會去找你的。】
我麵無表情地回到醫院。
這一次,我又被丟下了。
胸腔傳來的痛意讓我彎下了腰。
一時竟說不清是心臟更痛還是身體更痛。
顫抖著手拿起病床上放的審判院傳票,我淒厲地咳嗽著。
生日這天,我迎來了自己的死亡,和一張被親生父親起訴霸淩弟弟的審判院傳票。
生命的最後,我握住李醫生的手輕聲道:“別哭,我可笑的一生總算結束了。”
可死後,我卻並未脫離這個令我作嘔的世界。
開庭這天,被告席上坐著的卻是神色憂傷的李醫生。
爸爸第一次脫下審判長服,為了自己的養子坐在原告席。
他看到李醫生時,神色詫異了一瞬。
隨後嗤笑道:“真可笑,顧南那個垃圾呢?他給了什麼好處收買你替他出庭的。”
李醫生抿了抿唇,淡漠道:“顧南再也沒辦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