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找到朵朵時,朵朵正蜷縮在角落,懷裏抱著寧夏初送的企鵝玩偶,手背的擦傷滲著血珠。
陸沉舟的掌心按在寧夏初顫抖的肩頭。
“寧媽媽抱抱......”
小女孩帶著哭腔的呢喃,像根細針紮進心臟。
寧夏初蹲下身,任朵朵滾燙的眼淚滲進鎖骨。
“朵朵不怕......”
寧夏初的掌心輕輕拍著孩子後背,在抬頭時卻在餘光裏看見玻璃外閃過一抹粉色。
她好像忘記了什麼事......
完了!她光顧著找朵朵,怎麼把雅雅給忘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耳邊突然響起周延說過的話:“你記錯了,那是朵朵。”
寧夏初僵在原地,陸沉舟的歎息像片羽毛,輕輕落在她肩頭,“沒事,你走吧,孩子心裏都有數。”
“隻是這孩子母親走得早,我自然明白我們之間隻是炒作,我不會要求那麼多道歉......”
“不是的,沉舟,我們之間......”
不隻是合作關係。
這個念頭出來的時候,連寧夏初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其實她心裏一直都明白,隻是不敢承認而已,她在感情裏迷了路。
“寧媽媽,別走......”
寧夏初看著朵朵楚楚可憐的模樣以及陸沉舟眼裏隱隱約約的不舍,還是決定先安慰好朵朵的情緒。
至於雅雅......她認為應該沒關係的,畢竟,她和她的父親周延一樣,都是一樣的成熟又懂事......
周延原本正在辦他和雅雅的簽證,結果沒想到指紋剛按在簽證申請表最後一頁,手機在金屬桌麵上蹦出刺耳的震動。
周延看見“醫院”的來電顯示時,鋼筆從指間滾落,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一接通,對麵就說出了讓人絕望的話語:“周先生,您女兒在海洋公園遭遇車禍意外......”
“喂?喂?先生您在聽嗎——”
周延的腦子裏就像突然斷了根弦一樣,腦子裏隻剩下了嗡嗡的聲音。
他現在隻有一個念頭就是——他恨自己不能飛到雅雅的身邊......
急診室走廊飄著碘伏氣味。
“爸爸......”
正在被推往手術室的雅雅的睫毛顫了顫,像要抖落睫毛上的碎光。
她的小手突然攥緊他的食指,帶著體溫的力度讓他喉間發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最終隻能默默地看著雅雅被推進手術室。
消毒水氣味滲進手機聽筒,周延的指腹在急診室長椅扶手上掐出印子。
他盯著醫院亮到發白的地磚,撥通了寧夏初的電話。
“你打電話幹嘛?”
撥通時,聽筒裏寧夏初不耐的聲音,背景音裏還混著陸沉舟焦急的“朵朵別怕”。
周延閉上眼,聽見自己的心跳,一下下撞在肋骨上。
果然和他想得一模一樣…寧夏初果然又是為了他們拋下了雅雅!
“雅雅出了車禍,現在人在搶救室,你在哪裏?”
聽筒裏傳來漫長的沉默,隻有遠處海豚館的音樂隱約飄來。
周延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響,像暴雨前的悶雷。
“你聽見了嗎?”
周延的聲音像塊冰,每字每句都砸在她心上。
他數著牆上的血庫標識,等了三秒,聽筒裏卻隻傳來陸沉舟哄孩子的低語。
他又問了一遍,壓抑的情緒馬上就要失控。
“我、我馬上來——”
寧夏初的聲音突然飄遠,像被誰拽離了話筒。
“你不用來了。”
周延真的要被氣瘋了,他語氣平靜像是暴風雨前最後的寧靜。
“寧夏初,我這輩子幹過最後悔的事就是相信你。”
聽筒裏傳來朵朵的哭聲,寧夏初的聲音帶著不耐:“別添亂了行嗎?朵朵現在情緒不穩定——”
“所以你的女兒躺在醫院的時候,你還在哄別人的孩子?”
周延突然笑了,“五年前你說‘我們會有一個家’,我辭了普林斯頓的offer;我在家長會替你簽了十七次到;今天雅雅躺在這兒,你在替陸沉舟找女兒?”
“周延,你講點道理!”
寧夏初的聲音終於帶了急意,“朵朵是因為我才跑丟的,我不能——”
“對,你最會‘不能’。”
“不能錯過紅毯,不能推掉直播,不能讓陸沉舟的女兒哭,唯獨能讓自己的女兒受委屈是嗎?”
他一句句的質問將寧夏初懟得啞口無言。
良久,周延才輕聲道,“離婚協議我簽了。”
他望著護士推著藥車走來,聲音突然輕得像風吹過,“半個月後去民政局,雅雅跟我。”
“周延!你等等——”
寧夏初的驚呼被他按滅在鎖屏裏,手機屏幕暗下去的瞬間。
她看見自己倒映在玻璃上的臉,眼眶通紅,像極了雅雅第一次學會叫“爸爸”時,他眼裏泛著的淚光。
寧夏初趕過來的時候,身後還跟著一個不放心她的陸沉舟。
一見到陸沉舟,周延就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死死抓住陸沉舟的衣領,指節幾乎掐進陸沉舟的西裝翻領。
“鬆手!”
寧夏初見狀趕緊阻攔,她的美甲在周延手腕掐出紅痕。
陸沉舟按住泛紅的脖頸,指尖掠過襯衫領口的褶皺,“周先生,這裏是醫院。”
保安的手掌按在周延肩上,急診室的電子屏閃爍著“保持安靜”的提示。
周延盯著陸沉舟鏡片後一閃而逝的得意,想起三小時前監控裏的畫麵:朵朵在企鵝館的飼料間門口徘徊。
“陸沉舟,你故意讓孩子跑丟的吧?”
周延的聲音從齒間擠出,盯著對方鏡片後一閃而逝的狡黠,“算準了她會來找寧夏初,算準了我老婆會拋下女兒——”
“夏夏!”
陸沉舟突然露出受傷的神情,脊背抵在消防栓上,聲音哽咽得恰到好處,“是我沒管教好朵朵,她太想你了…”
果不其然,寧夏初立馬就中招了。
“夠了。”
雖然他早就知道結果,但是真的到了那時候,他的心還是碎成了渣。
寧夏初轉身按住陸沉舟的肩膀,這個動作自然得讓周延心驚——
她掌心的溫度曾在無數個深夜熨帖過他的疲憊,此刻卻在替另一個男人順氣。
寧夏初回頭時眼神冷如刀鋒:“雅雅還在病房,你鬧夠了沒有?”
周延看著她,眼神裏滿是失望。
寧夏初被他的冷漠嚇到,周延從來沒有對她這麼凶過......
“周延,我們回家談。”
她忍不住放軟語氣,她總是喜歡這樣,用加了毒藥的蜜語一次又一次哄騙他。
可這次,沒用了。
他——不會再上她的當了。
周廷唇角勾起一絲嘲弄的笑來。
“回家?你明明知道,我們早就沒有家了。”
手術室門打開的瞬間,周延就衝了過去,寧夏初看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好似有什麼東西正從指縫間悄然溜走。
在她也準備過去的時候,她卻聽見陸沉舟低笑。
“夏夏,你前夫的脾氣該改改了,別影響我們下周的親子綜藝——”
是啊,她下星期還有綜藝來著。
工作要緊。
周延這麼愛她,肯定可以理解她的。
至於“離婚”什麼的,不過氣話罷了。
鬧點小脾氣也正常,隻要她稍微服軟。
相信他還是會像以前那樣,繼續回到她的身邊去做他的“家庭主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