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嬰反複考慮,三七分太少,既然他這裏不賺錢,那就換一家。
便對他說:“我隻接受四六分,如果你不接受,我換一家出版。”說完抬腿準備走人。
韋極星是商場老手,深知這本書的價值,讓他走掉便宜別的出版商,吃虧的就是他自己了。
他一把拉住趙嬰的胳膊,臉上陪著燦爛的笑:“有話好好說嗎,生意就要多談談,不要說走就走。”
最終他退了一步,談妥一個方案,按價格的四六分賬。
趙嬰四,韋極星六。
這年代沒有活字印刷術,還是雕版印刷。每一頁文字刻一版,錯一個字就要重刻,代價不低的。
他印刷書籍要用紙,用墨,用人工,用店麵,成本放在那裏,讓他多拿一成,也是理所當然的,趙嬰並無異議。
雙方簽訂出版契約,各自簽了名字,規定一個月內出版上市。一個後,趙嬰憑契約來取錢。
簽契約時趙嬰用的真名字,作者用的筆名:薪火,寓意薪火相傳,紅紅火火,一定成功的意思。
從縣城回到家,趙嬰又寫第二本,仍舊每天八千字或一萬字的速度寫。
第二本用了十八天時間才寫完,修改調整又花了三天時間。
這期間,趙嬰除吃飯睡覺上廁所,整天泡在屋子裏寫小說。
家裏人冷嘲熱諷,什麼難聽話都說出來了,甚至大伯還盼著趙嬰早點死,不要占用他考秀才的錢,隻是他不敢說出來而已。
伯母,三嬸也總是含沙射影,說趙嬰白吃飯,也不幹活,讀書寫書有什麼用?又活不過三年,白白浪費錢財。
這天一家人圍著飯桌吃飯時,伯父吃著飯,頭也不抬地說:“聽說最近有本叫《隋亂》的書很火,作者叫薪火,縣城都賣爆了。”
其他人不識字,也不看書,並不感興趣,低頭繼續吃飯。
隻有趙嬰知道他說的是自己的書,假裝不知情問了一句:“考科舉的書?”
伯父搖頭說:“不是科舉書,而是小說,閑書。”
趙嬰問他:“伯父要看嗎?”
“別人都在看,我也想看看。聽說價格不低,十八文呢......”伯父抬頭很有深意看一眼爺爺。
家裏窮啊,花閑錢買閑書,對科舉又無用,爺爺才不允許他買。
爺爺無動於衷,讓伯父眼中閃過一道沮喪的陰影。
趙嬰看在眼裏,很自豪地說:“不就是十八文錢?你想看,我給你就是了。”
“你哪來的錢?”伯父不相信,“你才十五歲,又不認識東家。”
趙嬰也不點破自己就是作者,信口胡謅道:“我不認識東家,但我認識東家的兒子啊,我給你討一本,不用花錢。”
“真的嗎?太好了。”伯父眼中帶著幾分期待,天天看四書五經,煩都煩死了,看看小說調劑一下心情很有必要。
趙嬰很自豪地說:“你等著,過幾天我去縣城幫你討一本。”
吃完早飯,趙嬰閑著無事,把出版契約揣懷裏,步行去縣城取錢。
趕到縣城時,時近中午,家家戶戶炊煙嫋嫋,飯菜的香味飄進鼻子裏,聞起來肚子裏更餓了。
畢竟一路走來,消耗了不少體力。
趙嬰身無分文,餓也沒辦法買東西吃,誰讓自己窮呢?
饑腸轆轆趕到星光齋,見到東家韋極星。
他一看到趙嬰,臉上喝醉酒似的紅撲撲的,激動得兩眼放光,對著趙嬰一鞠到底:
“趙公子,你太棒了,《隋亂》大賣啊!不僅本縣賣出去一千冊,附近縣裏的書商聽說這本書好賣也來進貨。”
“才一千冊,多呼哉?不多也!”趙嬰老神在在的,建議他加印三千冊,保證不砸在手裏。
“三千冊怎麼行?”韋極星叉開巴掌晃了晃,一臉得意之色,“必須五千冊!”
趙嬰說:“這本書印到二萬冊時就是極限,你要小心些,不要多印,以免賠錢。”
“知道了,多謝你的提醒。”韋極星還是很講信用的,當場拿出算盤,劈哩叭啦一陣拔珠子,算清楚了一千冊的分紅。
每本書定價十八文,趙嬰能得七文二厘,韋極星獲得十文八厘。
一千冊趙嬰獲利七千二百文,他獲利一萬零八百文。
將白花花的銀兩拿到手,趙嬰掂量掂量,沉甸甸的,心中笑開了花兒,把第二冊的《隋亂》書稿拿出來,交給他,叮囑他起印五千冊。
他毫不猶豫答應了,翻翻書稿的質量,和上一冊一樣精彩,十分喜歡,覺得可以賺更多的錢。
趙嬰向他討幾本書,拿回去分給村子裏的人看,主要是伯父想看。
他疑惑問趙嬰:“他們想看去買啊,幹嗎免費送給他們?”
趙嬰說:“他沒看你的書,不進入你的書中世界,怎麼會買第二本,第三本?我計劃這本書出十冊,先用免費把他們吸引進來,將來有的是機會賺他們的錢。”
韋極星覺得有道理,給了趙嬰十本書。
趙嬰問他,第二本書什麼時候方便來結賬。
他想了想,要趙嬰二十五天再來,這次應該比第一本賣得更快,不用等一個月了。
趙嬰滿口答應下來。
他突然告訴趙嬰:“縣學的儒生為這本書吵得十分熱鬧。你去聽聽他們說些什麼,將來寫續集,把他們的意見加進去,可以增加賣點。”
趙嬰稱讚這是個好辦法。
前世在網上看小說不也是這樣?有見識的讀者反饋,常被作者當成創意抄走,寫進書中的情節。
作者寫書就是讓讀者看的,讀者的意見不能忽視,必須給予足夠的重視。
趙嬰找到縣學,這裏正在上課,學堂外麵空無一人,讓趙嬰頗感無聊。
等到下課時分,三五儒生結伴去廁所方便,他們邊走邊議論最近出版的小說《隋亂》,為書中的劇情走向爭執。
不少人為主角趙旭幫助邊民稱讚,稱他促進了民族融合,也有人認為這是叛變,是漢奸。有人分析劇情將來的走向,有支持的意見,也有不少反對的意見。
新書沒出來前,誰的猜測都不一定對,雙方為了堅持自己的意見,爭得麵紅耳赤,後來還奮臂出拳,幾乎要打起來。
看到這些熱鬧場麵,趙嬰心中偷笑:他們很認真,也很用心啊!若不是代入主角,有身臨其境的感覺,哪會產生如此強烈的感情?
他們方便完,就站在學堂門口大聲爭吵,他們的爭吵聲引起縣學夫子的注意。
一名四旬左右的夫子臉色黑成鍋底,腋下夾著一本書,指著儒生的鼻子大罵:
“沒出息的東西,一本破爛小說就讓你們爭成這樣?聖人的《論語》字字珠璣,載大道,究天人之學,有意義於人生與朝廷,也不見你們如此爭執。真是丟了西瓜,撿了芝麻!”
“記住,再讓我知道你們看那爛小說,沒收你們的書籍,趕回家去,不用跟我學了,隨便看你的小說去!”
“小說就是街頭巷尾的胡說八道,從來不入正統。你們沒看到作者連真名都不敢寫,隻起一個筆名‘薪火’嗎?”
“他為什麼不敢以真麵目示人?還不是丟不起人?他都認為寫小說丟人,你們還為他爭執什麼?”
“一幫沒出息的玩意兒,全部給我回去學堂,聽清楚沒有?”
儒生們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說,不過卻沒回學堂,而是靜靜地站在那裏不動,以沉默表示他們內心的反抗。
夫子生氣極了,跳著腳痛罵他們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