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跪在藥王穀的石階上，膝蓋早已磨出血痕。

師父的語氣冷得像穀間的積雪：

“顧言，你本性純良，殊不知人心難測。”

“薑家女不是良配，你確定要犧牲自己拯救她？”

我抬頭，喉間發出不甘的嘶吼：

“師父，我愛她，我相信她也同樣愛我。”

師父沉默良久，終是歎了口氣。

“罷了，命數不可逆。”

“為師賜你‘雙生蠱’，替她承毒。”

他指尖凝出一縷幽藍蠱蟲。

“不過蠱成之日，你會變成她的‘活冰窟’。

她每暖一分，你便凍入骨髓三分。”

1

我對著師父叩首，直到額頭在石階上綻開血花。

我想起雨柔說她會愛我一生一世。

我們曾在冰湖邊許下執手一生的誓言。

種下雙生蠱之後，我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沒多久我就癱瘓了。

那之後，薑雨柔對我越發關心。

隻因為我說了我喜歡向日葵蓬勃的生命。

她就把向日葵擺滿了別墅。

她特意交代仆人，鮮花要每天一換。

保證每天我都能看見最新鮮的花朵。

每個夜晚，她都會準時回來陪我看星星。

隻因為我和她說過在山上學醫的時候。

這片星空照亮了我的整個童年。

在一個滿是星星的夜晚，兩顆熱情似火的心終於碰撞在了一起。

一個月之後，她懷了我的孩子。

如果不是意外撞見她和李承彥的好事。

我以為這一輩子，都會迷失在她對我編織的愛情夢幻裏。

直到那天，我偶然在她公司撞見她和李承彥。

隔著玻璃幕牆，我看見她寵溺的抱著她和李承彥的女兒。

她靠在李承彥的臂彎，眼中滿是寵溺。

“親愛的，我想和你再要一個兒子，這樣就兒女雙全了。”

薑雨柔摸著自己的肚子，似乎有些猶豫。

李承彥摸著她的秀發，將她輕輕擁入懷中。

“怎麼？有顧慮嗎?”

我看見薑雨柔的眼中的猶豫一閃而過。

轉而變成了深深的堅定。

“好，都聽你的。”

李承彥笑了，笑的很開心。

“我就知道在你的心裏，我最重要。”

“要不，你和顧言離婚吧！”

“他那個癱瘓的廢物，哪裏配得上你。”

......

我拿出手機，記錄了這“溫馨幸福”的一刻。

轉身推著輪椅離開了這個地方。

我回到了家，滿屋子的向日葵依舊蓬勃。

可在我看來卻是對我最大的諷刺和嘲笑。

我叫仆人將這些向日葵全部搬了出去。

空蕩的別墅就像我空空蕩蕩的心。

今晚有百年一遇的流星雨，我所在的城市是最佳觀賞地點。

一個月前她親口答應我陪我看流星雨。

可是在一個小時前她打來電話。

聲音還是那麼溫柔，語氣充滿了關心。

“親愛的，今晚有一個重要客戶，我可能趕不上陪你看流星雨了。”

“下次，下次我一定陪你看！”

我沒說話，隻是默默地掛掉了電話。

因為我知道，當我一個人默默地看著流星雨從夜空滑落那一刻。

她正在愛人的懷中呢喃。

那晚的流星雨很壯觀，而對我來說卻是那麼悲壯。

薑雨柔的寒毒再有一個月就會被我徹底治愈。

而那一天，我將帶著她所有的傷痛離開這個世界。

而我留給她的，隻有愛。

2

那晚，她回來的很晚，而我依舊在陽台等著她。

我親眼看著她走下李承彥的車，和李承彥擁抱道別。

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我出現在她的生命中就是一個錯誤。

推開門的那一刻，她驚呆了，滿屋的向日葵消失了。

她鞋都沒來的急換，就跑向我。

“顧言，你怎麼了？怎麼把向日葵都搬走了？”

“是不喜歡嗎？要不然明天我給你換成玫瑰？我們弄一座玫瑰的城堡。”

我聞著她身上淡淡的大地香水味道，我知道那是李承彥在她身上留下的味道。

“都行，隨你。”

她突然眉目低垂，淚水在眼中打轉。

“對不起，顧言，是我最近冷落了你。”

“說好陪你一起看流星雨也食言了。”

“都是因為最近公司太忙了，等忙完這一段，我帶你去北極看極光吧！”

她深情的摟住了我，大地香水的味道若隱若現的鑽進我的鼻子。

我淡淡的回了一句。

“都行，隨你。”

那天晚上，我看在裹著被子熟睡的她依然冷的直打哆嗦。

口中呢喃的喊著李承彥的名字。

“承彥，我好冷，抱緊我。”

我苦笑了聲，原來，我深愛的人內心深處，壓根就沒有我的位置。

最終我還是忍不住心疼，為她繼續轉移寒毒。

隨著一次又一次的轉移寒毒。

我的五臟六腑已經被侵蝕，身體狀況也越來越差。

我知道，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看她睡的逐漸安穩，我轉身離開了她的房間。

我顫抖著寫下了離婚協議書，選擇淨身出戶。

我命不久矣，任何東西我都不在乎。

我隻在乎她的愛，現在看來卻是奢侈的夢幻。

我能帶走的，隻有她的寒毒。

我按好了手印，將它放在了禮盒中。

再過幾天就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這也是我給她準備的最大的禮物。

我要親手送她奔向自己的幸福。

第二天一早，她破天荒的做了一頓早餐。

餐桌前，她拉著我的手，猶豫半晌。

我知道她終於要和我說出那句話。

果然，她眼神堅定，開口對我說道：

“顧言，我決定不要這個孩子。”

“我太愛你了，我不允許出現一個孩子來分走我對你的愛。”

“況且我也不喜歡小孩。”

我心知肚明，這一切都是她的借口。

所謂的不喜歡孩子，什麼分走對我的愛。

不過是她想為李承彥生二胎的借口罷了。

她不是不喜歡孩子，隻是不喜歡我的孩子罷了。

我點點頭，內心翻江倒海，表麵卻裝作很鎮定。

“好，我知道了。都隨你吧！”

我沒有吃早餐，推著輪椅轉身離開了餐廳。

薑雨柔在身後輕聲安慰。

“顧言，你別生氣，將來我給你多生幾個孩子。”

我停頓了一下，頭也沒回，隻是簡單了應承了一句。

“知道了，都隨你。”

3

我依然還會每天晚上看那片溫暖了我整個童年的星空。

隻是我忘記了上次和她一起看星空是多久之前。

那晚，家裏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我打開門，看見了李承彥。

他自顧自的走了進來，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

“趁著羽柔不在家，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李承彥開門見山，而我知道，他這是來示威。

我很平靜，隻是淡淡的說道。

“第三者上門來示威?”

他嗤笑了一聲。

“哦？隻有不被愛的才是第三者吧！”

“很抱歉，雨柔愛的是我。”

我自嘲的笑了笑。

“你說的沒錯，不被愛的人才是第三者。”

李承彥嘴角的笑意壓不住。

“算你還有自知之明。”

“我來這裏是希望你主動離開雨柔。”

“她的一生不能毀在你這個殘廢手裏。這是她的原話。”

我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

“我們已經有了女兒，馬上還會有兒子。”

“而且是打掉你的孩子給我的孩子騰出肚子。”

“我勸你識相點。”

我點了點頭。

“還有其他要說的嗎？”

“如果沒有了，那請你離開吧。”

我的態度仿佛讓他的重拳打在了棉花上。

李承彥怒了。

“顧言，你不覺得你這個態度很讓人厭惡嗎？”

他一臉壞笑走過來。

“我就想知道，你的能力能不能匹配上你的傲慢。”

他一腳將我的輪椅踢到在地。

我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李承彥走過來，踩住的我胳膊。

“告訴你個紮心的事情。”

“雨柔和我在一起的第一回就喊我老公。”

“她說我很棒，而你是個廢物。”

他頭也不回的走掉後，我蜷縮在地上。

像一條被遺棄的狗。

管家過來扶起了我。

管家歎了口氣。

“先生，小姐對您確實有些過分了。”

我苦澀的笑了笑。

“罷了，一切很快就會過去。”

兩天後，薑雨柔拉著我去醫院做流產。

簽手術同意書的時候我的手在顫抖。

孩子沒了，我對這個世界的最後一點留戀也徹底消失。

回到家以後，我把她這麼多年送我的禮物全部整理好，放進了一個箱子。

從結婚那年的賓利鑰匙，到後來的勞力士手表。

再到去年的皮帶，然後是今年的玩偶。

原來愛早就在一點一點消失，而我早已發覺，隻是不願意去相信。

我給自己號了脈，我的身體狀況還能維持十天生命。

而那一天，正好是我們的結婚五周年紀念日。

我拿起手機，屏保還是著我們一起登山時的合影。

我猶豫了一下，給薑雨柔打去電話。

“我想和你再看一次夕陽，就像五年前你靠在我肩膀那樣。”

電話那邊，薑雨柔答應的很幹脆。

“好的，老公，等我下班了就陪你看夕陽。”

我掛斷電話，抬頭看向管家。

此刻他正在幫我收拾東西，將所有和我有關的東西都收拾好，捐給山區。

很快我就會離去，這些身外之物，留著隻會徒增傷感。

那天，我一直等到了太陽落山，卻隻是等到了她的一個電話。

“老公，今天公司很忙，我要加班。”

“明天我再陪你看夕陽吧。”

電話的背景傳來孩子喊媽媽的聲音。

她急匆匆掛斷了電話，我知道，此刻她正陪在李承彥的身邊。

如今她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隻有我顯得那麼多餘。

接下來的十天，十個日落，她都是借口有事。

我已經不抱任何期待。

結婚紀念日那天，我早已經準備好後事。

那天她打來電話。

“老公，今天是我們的五周年紀念日。”

“今晚你在家等我，下班以後我們好好的慶祝一下。”

“還有今天我一定陪你看夕陽。”

我沒有說話，掛斷電話之後，我搖著輪椅緩緩走出了這個我生活了五年的家。

五年前我孑然一身的來，五年後，我帶著薑雨柔的傷痛，孑然一身的離開。

“今天要陪我看夕陽嗎？可惜啊。以後再也無法一起看夕陽了。”

我叫了個車，來到了我和薑雨柔定情的湖邊。

回憶著過去，我的身上愈發寒冷，直到呼出的氣體在睫毛上凝結成冰霜。

我如一具冰雕，轟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