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哈哈，胡老，難得聽見你誇讚人啊。”

周國棟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進了病房，他進來後的第一句話，就聽見胡先進在誇讚人。

“喲，你們兩個怎麼搞到一起去了？”

孔主任和李明連忙起身，周國棟伸手擺了擺，示意這裏不是工廠，不要搞的這麼拘束。

周國棟先是對著胡先進一陣噓寒問暖，轉頭又問起了孔主任為什麼會跟李明在一起。

孔主任快速的把下午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周國棟，引來了周國棟對李明的側目。

“好小子，沒想到你還有這麼一手！正好，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給你爭取到了去江大上夜校的名額，下個禮拜就可以去了。”

李明高興的跳了起來，趕緊上前握著周國棟的手，千恩萬謝。

“行了，看你高興的，把我的手都捏疼了。”周國棟齜牙咧嘴的把手抽了出來。

周國棟轉頭又問起胡先進：“老胡，剛才聽你在誇讚他，是因為下午修機器的事情麼？”

“周副廠長，那倒不是。”

“哦？看來這位小夥子還有別的高見啊。”

胡先進原封不動的把李明剛才最後說的話講給了周國棟聽，再次進行了誇讚。

李明突然坐直了身子，他沒想到胡先進會是個支持改革的人。

“小夥子，你不用這樣看著我。雖然我這輩子都在研究機械技術，但作為一名老黨員，我是毫無條件的支持上麵的改革措施的，無數的曆史實踐證明，聽黨話跟黨走，是絕對不會錯的。”

“啪啪啪！”李明熱烈的鼓起掌來，這不是拍馬，而是李明發自內心的。

“當年老大哥的捐贈的這批機器，的確是屬於技術先進的，可時代是在發展的，眼看世界各國的科技在飛速的發展，隻有我們還在使用這種落後的機器，我心裏是很著急的。”

說到這裏，胡先進有些愧疚的拍了拍周國棟的肩膀。

“周副廠長，其實我要跟你說聲對不起，當年你向劉廠長提出引進國外先進機器時，我投了反對票。因為這些機器跟了我幾十年，它們早就像我的家人一樣，當時我還真有些舍不得！可現在想起來，真是後悔無比。哎！”

周國棟拉著胡先進的手，一字一句的說道：

“胡師傅，您算的上是紅星廠的締造者，沒有您的付出，就沒有現在的紅星廠，您當初那麼做，我完全是可以理解的，如果當初我處在您的位置上，我也會投反對票的。”

“周副廠長，你能這麼說，我心裏反倒是更加難過了。這些年，紅星廠其實一直在走下坡路的，就像李明說的一樣，如果再這樣下去，市場早晚會拋棄我們。”

周國棟握著胡先進的手，認真的說道：“胡師傅，您放心，隻要我還在紅星廠一天，我絕對不會讓紅星廠出現任何問題。”

兩人之間的對話很感人，可李明聽了心裏是有些不好受的。

在前世，紅星廠還是沒有能躲過破產的命運，在九十年代初期，破產重組了，但至於後麵發生了什麼，李明知道的就不多了。

因為李明在破產前被迫下崗，而後就南下了，本來幹的很不錯的。

結果因為廠子徹底破產重組，李建國也下崗了，在外麵硬撐了兩年，最終不甘心的被李建國喊回了家裏。

回家後不到一年，他就因為家庭的緣故，死在了寒冷的街頭。

“我說二位，咱們今天能不能不要聊這麼沉重的話題？”孔主任感覺到病房的氣氛有些沉重，想扯開話題。

“哈哈，老孔說的對，我們還是聊些開心的吧。”周國棟站起身，給胡先進續了一杯熱水。

孔主任看了一眼李明，又看了一眼坐在病床上的兩個人，深吸了一口氣。

“周副廠長，正好借此機會，我跟你說個事情。”

周國棟示意孔主任直接說。

“我覺得這小子是個人才，我想把他調到一車間來，你看可不可以？”

周國棟的表情凝固了，他看向李明，發現李明的眼神有些閃爍。

“老孔，李建國那個人是什麼脾氣你不是不知道，他花了大力氣才把李明弄進三車間，還沒幾天你就把他調走了，怕是不妥啊。”

孔主任繼續說道：“我知道，可你覺得王衛國會收他做徒弟麼？若是他長期被王衛國這麼吊著，我怕最後他連普通工人都做不成。”

“老孔，我們假設一下，李明最後做不成技術工人，哪怕是做一個三車間的普工，福利待遇遠比一車間要高，你覺得李建國會同意麼？”

孔主任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他轉頭看向李明：“李明，這話你也聽到了，你是什麼想法？”

李明站起身，走到了周國棟麵前，看了看胡先進：“周副廠長，我就跟您說實話吧，我是想拜胡師傅為師，這才申請調離三車間的。”

“不行，我不會同意的。”胡先進沒等周國棟說話，他倒是先拒絕李明了。

“胡師傅，您是覺得我不夠格麼？”

胡先進搖搖頭，他解釋道：

“李明啊，其實小孔說完那些話之後，我就知道你們的意思，你下午的操作確實不錯，有做技術工人的潛質，可我早就說過了，退休前我不會再收徒弟了。當然，這不是針對你一個人的。”

“胡師傅，這到底是為什麼呢？據我了解，咱們廠技術斷層非常嚴重，現在還有你撐著，等你退休了，光靠王衛國不行啊！難道你要眼睜睜的看著這些機器在他的手上壞掉？”

李明的話讓胡先進陷入了沉默，始終不肯再說話了。

周國棟讓李明先坐過去，自己則是開口也勸說道：

“胡師傅，我知道你因為王衛國被傷透了心，可這小夥子你也看到了，跟王衛國不是一路人，就憑他對知識的渴望，我覺得是一個值得信任的孩子。”

“國棟啊，你說的我都知道，可廠裏現有的幾個技工，之前也曾經想拜我為師，我都拒絕了，如果我這次貿然答應了他，別人怎麼看我？又會怎麼看他？”

李明倒覺得這個不是什麼問題，技工都是通過技術來吃飯的，除非自己技不如人。

“李明，你還小！很多人情世故你還無法體會，我可以這麼說吧，如果我收下了你，就算你的技術水平高，但那些人肯定不會服氣的。

到時候他們說不定會聯合王衛國一起為難你，你覺得在這樣的一個環境下，你能好好的工作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