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來到後勤科，看著十幾車原料，李明的腿肚子都有些發軟，他沒有上前，而是打算貓在一個地方躲懶。

後勤科科長熊歡一眼就抓到了李明，把他叫到了跟前。

“李明，你說你剛進廠，得罪王衛國做什麼，本來各個車間都是自願幫忙的，你倒好，被他強行安排來了。”

“我戳達西，明明是他的蠢兒子不行，怪到我頭上來了。”

李明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叫來了，嘴裏對王衛國也是沒什麼好話。

“不過嘛，你來都來了，總得幹點活，看在你爸的麵子上，你少幹點。”

“咋地，我爸為這事情給你送禮了？”

“嗬嗬！別廢話了，我知道你剛進廠，還沒習慣，你去搬些輕的東西吧。”

熊歡指了指遠處的小紙盒，上麵寫著精致白砂糖幾個字。

“熊科長，你把那玩意兒叫做輕的？一箱子十幾斤呢！”

“那你去搬麵粉，一袋子就三十斤！”

李明二話不說，腳底抹了油，跑向白砂糖的箱子旁。

眼看到了下午三點多，李明還沒搬完一小半，熊歡有些看不下去了。

“我說小兄弟，你磨洋工也不是這樣的吧？好歹要說的過去，你這才搬多少？我幾車都卸好了。”

李明把熊歡拉到一邊，央求起來：“熊科長，你能不能放過我，我明天後天還有重要的事情，要是累壞了，我得後悔一輩子。”

熊歡一開始沒反應過來，認為李明就是為了躲懶，可看著李明比較急切的眼神不像是裝的。

“不對，不對！你小子是真有事情！還是不可告人的事情。”

李明沒有說話，依舊是一副可憐的模樣。

“明天是7號，後天是8號！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啊，廠裏最近沒什麼事情發生！”

熊歡自己低聲的嘀咕起來，突然他一拍腦門，指著李明，欲言又止。

“熊科長，幫幫忙吧！”

熊歡看了看四周，把他拉到一個角落，低聲問道：

“李明，你都被退學了，還怎麼去？沒有準考證你也進不去啊。”

李明自然不會把秘密說出去，隻是一味的強調自己有辦法解決。

“哎，你也是真苦！這本來是件光彩的事情，你怎麼搞的偷偷摸摸的！”

李明表現得有苦說不出，熊歡心裏也明白。

“行吧，那你去我辦公室休息，我讓他們搬，等會你跟他們一起離開。”

李明千恩萬謝，他確實需要多休息休息。

“弟兄們，今天辛苦了，剩下的明天再搬。”

一晃到了太陽落山，熊歡先給工友們輕聲致謝，隨後給大家使了個眼色，工友們心領神會，把倉庫的大門給關上了。

“科長，您辦公室還躺著一位呢，他怎麼辦？”

“他老爹可是李建國，你不怕東西拿回去後，那人到時候滿工廠咋呼？”

工友們紛紛點頭，覺得也是，本來就不是什麼很光彩的事情。

“老規矩啊，一樣裝一些就行，控製在合理的損耗範圍內，別給我和自己找麻煩。”

“知道，知道。”工友們手裏拿著好幾個黑色塑料袋，分別往裏麵裝上麵粉、白砂糖和鹽。

“差不多得了，每次非要我來趕你們麼？別貪心，日子才能長久。”熊歡眼看差不多了，把工友們轟走了。

待大家走後，熊歡走到辦公室，把熟睡的李明喊醒，告訴他可以下班了。

“哎呀，都下班了，睡一覺真舒服。”

李明起身後，對熊歡表示了感謝，剛要邁步離開，熊歡喊住了他。

熊歡從口袋裏摸索出兩塊錢，遞給了李明。

“熊科長，您這是做什麼？我今天也沒幹什麼活，再說了，就算幹了也不能拿錢。”

熊歡沒有解釋，把錢塞在了他手裏：“明天後天對你來講是大事，我也知道你家裏的情況，這錢你拿著去買肉包子吃，吃飽了才有力氣不是。”

前世的李明並沒有機會接觸到熊歡，基本上不太了解他，可眼前的情形，讓李明第一次感受到有人真正的關心他。

“大老爺們兒的，這錢算我借你的，等你考上大學，這兩塊錢還不是輕輕鬆鬆的還給我。”

李明雙手使勁在衣服上擦了擦，嬉笑著把錢收下了。

看著李明離去的背影，熊歡表情複雜，隨後搖了搖頭，他也離開了後勤科。

“小鳥在前麵帶路，風兒吹向我們，我們像春天一樣，來到花園裏，來到草地上。”

優美的旋律，愉快的心情，直到李明來到了家門口，他立刻裝出一副很累的樣子。

一進門還沒坐下，李建國就把他拽了過來，左右打量。

“媽的，你小子怎麼是空手回來的？”

李明一臉茫然，莫非他知道熊歡給自己錢了，他下意識的把手插進兜裏，死死的攥住兩塊錢。

還好李建國並沒有注意這一舉動：“你啞巴了？白搬了一天貨？”

“沒有啊，熊科長管了一頓飯。”

“混賬東西，你沒吃過飯啊？”李建國氣的拍了好幾下桌子，“你們走的時候，他就沒什麼表示？”

“啊？沒表示什麼啊？就表示明天還可以繼續去幫忙！”

李建國一腳踢飛腳邊的小木凳，“幫他個大頭鬼，明天你老老實實去三車間上班。你要是再敢惹怒王衛國，看我不打死你。”

李建勇一直在旁邊偷看父親訓斥李明，心裏樂開了花。

李明的餘光早就注意到了李建勇，還有那半掩著的房間門，他的嘴角閃過一絲似笑非笑的冷意。

李明裝作一無所知的走進房間，看著一地狼藉和盛有灰燼的碗，他深吸一口氣，慌亂的大聲喊道。

“爸，媽！家裏遭賊了？”

門外的李建國夫婦聽到叫聲，並沒有任何反應，反倒是李建勇，等了一會之後才慢慢走到門口。

李明的腦門和手心都出汗了，似乎眼睛也有些模糊，他大口的喘著氣，看起來想讓自己平複下來。

突然，他走向床邊，撿起了床底的同學錄，看著被撕爛的最後幾頁，李明連一句叫聲都沒喊出來，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

最先跑過來的竟然是李建勇，他並沒有蹲下，而是用腳尖踢了踢李明，發現李明沒有任何反應，他又探了探李明的呼吸，然後大聲叫道：

“爸，媽，快來，趕快來，哥哥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