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模糊間,我聽到有人驚慌地大喊:
“沈哥!蘇聽雨好像不對勁!水裏有血!”
“她是不是來姨媽了?怎麼這麼多血?”
沈敘白不耐煩的聲音傳來:“女人就是麻煩,遊個泳都能搞成這樣。”
葉雲舒嫌棄地皺眉:“好惡心啊,敘白,我們快走吧,別沾上晦氣。”
“等等。”有人遲疑道,“她好像暈過去了,要不要叫救護車?”
“叫什麼叫?”沈敘白冷笑。
“裝什麼裝,她水性好得很。”
冰冷的水灌入鼻腔,窒息感讓我的意識逐漸渙散。
可那些記憶,卻越發清晰地浮現。
十年前,我第一次見到沈敘白。
那時候,我剛被舅舅送到沈家。
沈家別墅很大,花園裏種滿了玫瑰,陽光照在上麵,像鍍了一層金。
沈敘白站在樓梯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冷漠。
“你就是那個賣腎女人的女兒?”
我低著頭,攥緊了衣角,不敢說話。
我能來沈家,是因為我媽媽走之前把腎捐給了沈父。
所以我沒有媽媽了。
沈夫人趕緊拉住他,低聲嗬斥:“敘白!別亂說話!”
他嗤笑一聲,轉身就走。
可那天晚上,我躲在花園裏哭的時候,他卻突然出現,丟給我一條手帕。
“哭什麼哭?煩死了。”
我抬起頭,看到他別扭的表情。
後來,他帶我去水族館。
藍色的光影裏,他指著遊過的魚,說:“蘇聽雨,你看,這個烏龜像不像你?呆呆的。”
我小聲反駁:“才不像……”
他笑了,揉了揉我的頭發。
那時候的沈敘白,還會在我生理期時,偷偷給我泡紅糖水,凶巴巴地說。
“喝了,別讓我媽發現。”
可現在,他隻會親口說,多晦氣啊。
我想起來,最初沈敘白對我很好的。
自從沈父沈母說,要給我和沈敘白定下婚約後,他就變了。
那天,他掀翻了飯桌,沈父怒道:“你幹什麼?這是我們家欠聽雨的!”
“欠她?欠她什麼?!”
他雙眼通紅,指著我怒吼。
“她媽捐腎是自願的!我爸給了錢!給了她舅舅房子!現在還要我娶她?!”
沈父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閉嘴!沒有聽雨媽媽,你爸早死了!”
沈敘白偏著頭,嘴角滲出血絲,卻冷笑一聲。
“所以呢?我就得一輩子被她拴著?”
他轉頭看向我,眼神厭惡到極致。
“蘇聽雨,你舅舅每個月都來要錢,你知道吧?”
我僵在原地。
我不知道。
舅舅明明說,他隻是偶爾來看看我。
我的臉頰火辣辣的疼,再看向沈父沈母,他們的臉色也異常難看。
那天之後,沈敘白對我的態度就徹底變了。
直到沈敘白二十歲生日那天,他被人下了藥,而我誤入了他的房間。
醒來後,沈父沈母就對外宣布了我們是未婚夫妻的關係。
我忘不了那天他的眼神,帶著無盡的恨意。
“蘇聽雨,你很得意吧,這麼多年處心積慮終於攀上高枝了。”
可我又能怎麼辦,我確確實實,喜歡那個在我最脆弱時,安慰過我的少年。
我曾經也卑劣的想將他占為己有。
我以為隻要我足夠聽話,就能再次焐熱他的心。
如果早知道,喜歡沈敘白是這樣的結果。
那我寧願從未遇見過他。
醫院的白熾燈刺得眼睛生疼。
我躺在病床上,渾身冰冷,像一具被抽空靈魂的軀殼。
醫生站在床邊,聲音平靜而殘忍。
“流產導致大出血,子宮受損嚴重,以後懷孕的幾率很低。”
我盯著天花板,突然笑了。
多可笑啊。
沈敘白親手殺死的,不隻是我的孩子。
還有我這十年,愚蠢又可悲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