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深夜電台五一黃金檔，我接到了一個十分炸裂的熱線。

“女朋友哭著鬧著要給我生孩子，可她已經結婚了，我該怎麼辦啊？”

我主持這檔節目長達十年，對這類離奇的谘詢見怪不怪，淡定的回了一句。

“這事兒她老公知道嗎？”

電話裏傳來笑聲。

“你說呢？她老公沒日沒夜的工作，就為了支持她出國養胎，卻不知道我們拿著他的錢逍遙快活。”

剛想回答，電話那頭傳來男人興奮的聲音。

“寒煙，過來，過來！我們上電視了，快跟主持人打聲招呼！”

緊接著是女人嬌滴滴的招呼，“主持人好，還有收聽節目的觀眾朋友們大家好！”

我愣在當場，久久的說不出話。

因為這聲音，跟我出國養胎的老婆柳寒煙，如出一轍！

1

我大腦一片空白。

柳寒煙跟我說公司出了提拔名額，想要爭取，跟我商量離婚。

那時我死活不同意。

她並沒有強求，但我始終記得她期待的眼神。

我呆坐在演播室，導播一個勁催我看留言。

電台留言霸屏。

滿屏的留言，全是嘲諷，沒一個為我打抱不平的。

【累死累活養老婆，孩子還不是自己的，指定是身子虛咯！】

【女人都是拿來疼的，也不想想這些年賺到錢沒有，過節生日有沒有給老婆買禮物，平時有關心老婆沒，這些都有那肯定是做得不夠好，所以還是自己活該。】

我下意識要關留言，卻被台長阻止。

“李旭，現在後台數據暴漲，這波流量你必須接住！”

我咬牙，很想把工牌拍他臉上。

這時聽筒裏傳來柳寒煙的話在我腦海中炸開。

“青春不留遺憾，我能給德凱生孩子一點都不後悔。”

“要不是國外的法律規定，生孩子必須要和德凱結婚，我還真有點舍不得那舔狗老公。”

“畢竟免費的保姆，照顧人又周到，很難找了。”

“但我也不擔心，反正最後他還是會求著我複婚的。”

我大腦轟鳴，捏緊話筒發出一陣刺耳電音。

跟柳寒煙結婚三年，我寵她愛她，恨不得把心掏出來。

她想去洱海，我牢記在心。

一個月，我做了十幾份兼職，努力掙錢。

一周年紀念日，我租了熱氣球，陪她俯瞰洱海。

那天洱海上空，流星雨覆蓋，海岸上煙花升空。

柳寒煙的名字，映照天空，丘比特之箭穿過，化作兩顆愛心。

“老婆，喜歡嗎？”

我滿心期待的問她。

本以為她會熱淚盈眶，可換來的卻是一臉嫌棄的抱怨。

“李旭，結婚一年了，你有點上進心好嗎？”

“我老同學不是嫁給富二代，就是自己當老板。”

“你呢？連房子的首付都沒湊夠，還敢亂花錢！”

期待迎來失望。

自那以後，工資我按時上交，一分都沒留給自己。

到我生日的時候，我曾想著柳寒煙會給我準備驚喜。

可那晚，我等到淩晨，獨自在家啃著饅頭度過。

期待再次換來失望。

我以為是她工作忙，忘了時間。

等我打電話過去，卻是一個男人接的。

“李哥嗎？寒煙她應酬喝了點酒，我剛抱上床，現在已經睡了。”

2

【說得好姐妹，青春不留遺憾，歲月不負期待。】

電台的留言瞬間十萬加評論。

我咬牙問：“那......你還愛你老公嗎？”

柳寒煙毫不猶豫的說：“愛啊，他對我那麼好，是條狗也有感情的。”

我一拳砸在桌上，台長立馬投來警告的眼神。

“你就沒想過，跟你老公坦白？”

“如果他肯原諒你，你會跟竹馬斷絕往來嗎？”

我對著台長給的詞機械的念了出來。

要不是為了給待我如親子的嶽母化療需要錢，我早就破口大罵了。

電台留言再次瘋增。

【原諒？必須原諒！那是他應該做的，我憑本事再續前緣，彌補青春遺憾，有什麼錯？】

盯著留言，我感到一陣窒息。

是啊，我真夠窩囊的！

這時柳寒煙戲謔的笑聲傳出：“我需要他原諒？”

“不過是我呼之即來，招之即去的狗而已，能舔到我，還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柳寒煙語氣一冷：“你笑什麼？”

我自嘲回應：“我笑那條狗不自知，捂了這麼久的心，都沒捂熱過。”

話落，陳德凱的聲音突然傳來。

“老實說，我也挺離不開他的，每天我們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都被他寵上天了。”

“我記得有年夏天，四十多度他還穿著毛絨玩偶，就因為寒煙想去海南度假，他寧願自己中暑也要給我女人湊錢去旅遊。”

“當時我都感動了，順手就在他手裏多拿了幾張傳單。”

他得意的侃侃而談。

我牙都快咬碎了，就聽陳德凱故作驚訝：“你猜他說了什麼？他跟我說謝謝！”

肆虐的笑聲穿透我耳膜。

陳德凱還向我炫耀：“錄音我到現在都還保留著，我放給你聽。”

我來不及阻止，耳麥裏便傳出我氣喘籲籲的道謝。

那時感謝他，我還把解暑的冰水給了他。

結果發完傳單當天，我嚴重脫水，差點住進ICU。

等我回家，桌上兩雙筷子。

平時都是我給柳寒煙做飯，照顧她的日常起居。

難得她下一次廚。

我滿心歡喜的靠近桌子，卻發現隻剩殘羹剩飯。

身體累垮，我不吃辛辣。

可剩下的菜全都重口，我餓得不行，浪費了又可惜，便咬牙狼吞虎咽清盤。

那晚，我急性腸炎複發，打柳寒煙的電話。

從無人接，到最後關機。

要不是鄰居發現，我早痛死了。

當初我沒懂。

現在回旋鏢擊中眉心，我真想順著網線爬過去，掐死他們。

我怒吼：“夠了！”

柳寒煙嚇了一跳。

我冷靜下來又說：“這位聽眾，深夜電台全網直播，請注意你們的言論。”

柳寒煙愣了一下。

“謝謝主播提醒。”

她笑聲很好聽，感謝的話也溫柔。

可我聽著卻格外刺耳，仿佛她跟竹馬苟且，還讓我在後麵幫忙推一把一樣。

柳寒煙明明是我老婆。

可她什麼都留給了陳德凱，留給我的全是剩的。

我深吸一口氣。

“不客氣，深夜電台主打場外連線，你可以講述你的故事，也可以跟陌生人傾聽分享。”

“這都是你們的自由。”

演播室外，台長吃人的眼神注視著我。

同事們一副吃瓜看戲的姿態，隻有我像隻猴子一樣被戲耍。

經過預熱發酵，電台留言早就炸開了鍋。

【主播，讓她連線自己老公！】

3

這跟把我拉在大庭廣眾下淩遲又有什麼區別！

但總該畫上結束的句號。

我主動問：“應廣大聽眾的要求，都想讓你連線老公，請問你那邊方便嗎？”

柳寒煙遲遲沒有出聲。

演播室裏寂靜等待，陳德凱的聲音再次傳出。

“寒煙，答應他。”

“李哥他那麼愛你，就讓他當著全世界的麵，聽聽我是怎麼愛你的。”

柳寒煙羞答答回應：“討厭，我還懷著呢，等下你要輕點啊。”

後台數據大爆，備用服務器接了一台又一台。

場外聽眾的評論數據如猛浪一樣拍向我。

【人家有夫之婦，他還當著人家的麵羞辱，真刺激，愛聽，想看！】

我的電話在這時突然響起。

是柳寒煙爸媽打來的，我已經猜到他們打電話來要說什麼了。

我沒有接，他們又打給了柳寒煙。

“德凱，你先別說話，我媽打電話了。”

柳寒煙的聲音傳出。

明顯感覺柳寒煙的聲音在發顫。

“媽！網絡上的東西都是假的，怎麼能當真呢？”

“李旭不接電話，那是工作忙，你還在住院呢，就別擔心了。”

柳寒煙應付了事。

掛了電話，陳德凱酸溜溜的說：“你媽對那個窩囊廢還挺上心的呢。”

柳寒煙鄙夷。

“我媽化療需要大筆錢，還好有他那個冤大頭在，不然我要操不少心。”

柳寒煙戲謔的聲音響起。

我瞬間明白了。

在她眼裏，我是免費保姆，是情緒宣泄的舔狗，是她吸血的對象。

隻有我一味不求回報的付出。

她從來沒有為我考慮過。

這一刻，我渾身都冷得發顫！

接著，就聽柳寒煙發問：“主播我要怎麼才能連線？”

我羞憤的掛斷電話。

可柳寒煙的聲音還是傳了出來：“主播還在嗎？”

台長揮手示意讓我連線。

我的心沉到穀底。

柳寒煙如果知道，我一直在聽她說話，她會是什麼表情？

簡單說了下連線方式，我便把柳寒煙的電話跟台裏的數據對接了。

電台留言在期待窩囊的我出鏡。

場外聽眾在等待。

台裏的同事也在好奇。

很快電話裏傳來綿長的‘嘟’音。

演播室裏，歡快的鈴音響起。

電話那頭的柳寒煙明顯一怔。

我隻是平靜的接通電話：“老婆，讓陳德凱再多給我發點你們的私房照。”

聽著柳寒煙急促的呼吸傳來。

我對著直播鏡頭笑了:“現在流量暴漲，我掛直播間，拍的人應該不少吧？”

“3......”

“2......”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