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救贖宋佰的第十年，我和他終於有了愛情的結晶。

十周年那天，我滿心歡喜拿著孕檢單找他慶祝。

他卻為了白月光再次站上賽車場，和人賭命。

我沒攔下他，隻是在賽車的轟鳴聲中預約了手術。

進手術室的前一刻，何晚的微博動態更新。

“即使十年過去，我依舊是他的玫瑰。薔薇再好，也隻是冒牌貨。”

圖片裏，何晚的脖頸上盤著一朵紅玫瑰。

我忽然覺得後頸滾燙，摸過去卻發現隻是一朵薔薇。

那是宋佰五年前親手給我紋的。

我淡淡評論。

“花很美，祝99。”

手術結束後，宋佰卻送給我999朵紅薔薇，語調寵溺。

“你要是喜歡花，我以後每天都送你。”

我看著他脖頸上忘記遮擋的吻痕，內心毫無波瀾。

他不知道，我們沒有以後了。

.

距離宋佰那場玩命賽車已經過去了三天。

我沒去關心這場比賽的結果是什麼，可有關宋佰與何晚的消息卻不斷傳到我耳朵裏。

何晚的動態不停更新。

有時是她和宋佰一起穿上賽車服，回憶以前追求刺激的時光。

有時是兩人一起坐在海邊沙灘，欣賞著晚風落日。

短短三天而已，他們好像已經完全忘卻了過去的齟齬。

重新成了一對恩愛的戀人。

可我這個真正的未婚妻，今天才剛剛出院。

我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去臥室好好洗個澡。

卻被宋佰攔下。

他坐在沙發上，有些心虛地看著我。

話語間竟然帶上了一絲小心翼翼。

“我聽保姆說，你這三天都沒回家，你還在因為十周年的事生氣嗎？”

“我今晚給你補辦一個好不好，就在你最愛的那家餐廳。我訂了燭光晚餐。”

我看向他脖頸上有意遮擋卻還是露出來一角的吻痕，忽然覺得累極了。

根本沒有力氣同他周旋。

隻淡淡地問了句。

“何晚的事都解決了嗎？”

他如蒙大赦一般抱住我，語氣慶幸。

“我就知道你是吃醋了。”

“可我那天沒辦法，不是故意要你擔心的。何晚那麼驕傲一個人，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前男友四處抹黑她。”

看著他滿臉無奈的樣子，我幾乎要氣笑了。

何晚的前男友拿著她的私密照四處抹黑，宋佰不去找警察。

卻去和人賭命。

可他分明十年前親口答應過我，以後都不會做這些危險的事情。

何晚一身驕傲，那我呢？

他就沒有想過別人知道我是何晚替身後，我又該如何自處？

02.

見我始終神色淡淡，宋佰更著急了。

眼巴巴地和我講著何晚這些天有多脆弱、多傷心。

又說何晚之前是個多麼驕傲的人。

他每說一句，我的心就涼一分。

明明已經不在妊娠期，可我依舊感到反胃。

我推開他快步向臥室走去，跪在馬桶前不住地幹嘔。

可是住院這些天，我並沒有吃多少東西。

難受了半天，也隻是吐出來一點清水。

反倒是宋佰一臉擔心地將我扶起，要帶我去醫院。

“你那天拿著的是什麼，我看著像醫院的檢查單，你是生病了嗎？”

聞著他身上隱隱的玫瑰花香，我隻覺得自己的十年像個笑話。

十年前，宋佰因為嚴重的邊緣性人格障礙住在療養院。

隻有我肯收下他這個病人。

我花了十年時間教會他愛人。

可是那天賽車場上，看到他紅著眼親吻何晚的時候。

我才明白。

瘋狗貌似一直懂愛，隻不過愛的不是我而已。

我不著痕跡地掙開宋佰的懷抱，輕輕捂了下有些抽痛的小腹。

神色自若地說謊。

“沒什麼，就是體檢報告而已。”

宋佰生性敏感，我並沒指望這種小伎倆可以騙過他。

可我也懶得想別的理由來圓謊。

至於告訴他孩子的事，更不可能。

他不配做孩子的父親，更不配知道孩子的到來。

避開他探詢的目光，我渾身乏累地向樓上挪著步子。

路過廚房時，卻聞到了一陣撲鼻香氣。

灶台上煮著一鍋冒著熱氣的蔬菜粥。

正好看到保姆在廚房，我直接進去讓她給我盛一碗出來。

宋佰卻忽然衝過來，打碎了保姆拿出來的碗。

“這個不能喝！”

03.

奶油色的瓷碗摔在地上，成了一塊塊碎片。

甚至有一些飛濺過來，劃傷了我的腿。

鮮血緩緩流到地上，似乎才喚醒了宋佰的理智。

他倉皇地收回手，蹲下來用手將我周圍的瓷片推走。

宋佰始終是這樣，每每情緒上頭做了什麼錯事。

不小心傷到了我。

他都會自責地用同樣的方式傷害自己，企圖獲得我的原諒。

就像這次，他垂著頭將一塊瓷片握在手心。

悶不吭聲地自殘。

換作以前，我會心疼地將他抱在懷裏。

一遍遍地重複，我不怪他。

可是現在，我就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保姆也被嚇到了，不解地問。

“這粥先生從早上熬到現在了，我一直看著火候呢，為什麼不能喝啊？”

宋佰怒瞪了她一眼，冷冷地吩咐她去找消毒水和紗布。

我趁著宋佰不注意，緩緩走上前。

用湯匙攪弄了一下黏稠的粥。

下一刻，大片大片的胡蘿卜浮了上來。

而我，胡蘿卜過敏。

宋佰不可能不記得，因為以前我僅僅是不小心喝了一口放了胡蘿卜的果蔬汁。

就當著他的麵窒息到暈厥。

那以後，宋佰就開始學起了做飯。

他說，再也不想看到我痛苦的樣子。

我偏過頭看去，宋佰麵色慘白。

慌亂地向我解釋。

“是何晚生病了，非要吃我煮的粥。”

“她被前男友氣出了胃病，什麼都吃不下。她和我認識那麼久，我不能不管她。”

宋佰越說越理直氣壯，仿佛今天無意發現自己的未婚夫給別的女人煮粥是我的錯。

“何晚她剛從國外回來，沒什麼朋友，我隻能多照顧她一點。”

“你大度點，別因為這個吃醋好嗎？”

04.

宋佰一句句地說著，向我說了很多個理由。

生怕我因為這個繼續吃醋生氣。

我卻隻是闊步從他身邊走出了廚房，回到臥室休息。

“你想多了，我沒生氣。既然她現在需要喝粥養胃，你就快點給她送去吧。”

他忘了，十年前他曾惡狠狠地撕碎自己與何晚的合照。

咬牙切齒地警告我。

拋棄他的人，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

住了三天院，我真的很累。

醫生說我子宮壁太薄，一定要好好休養才行。

秉持著對自己身體負責的思想，我衝了個澡，處理下傷口後快速上床休息。

等宋佰進來時，我已經困得睜不開眼。

馬上就要進入夢鄉。

安靜的臥室裏，宋佰的手機卻忽然響了。

是月光奏鳴曲，象征著對愛情的追求和渴望。

可宋佰從不設置手機鈴聲，用的都是係統自帶提示音。

何晚嬌俏的聲音從手機中傳出，回蕩在整個臥室。

“怎麼，宋佰，你著急把我扔下就是為了回家去做你的好好先生嗎？”

她的語調高傲，仿佛真的像一支孤傲又貴重的紅玫瑰一樣。

“你要是不想陪著我，就永遠不要來了。我何晚不稀罕從別人手裏搶那麼一點點愛。”

我之前上網衝浪，看到一個詞很火。

叫作正宮的地位，小三的做派。

可如今何晚的所作所為，卻和這個詞截然相反。

明明我這個正宮還在這裏，她卻能如此坦蕩地逼迫我的未婚夫交出全部的愛。

多荒謬啊。

更荒謬的是，宋佰沉吟片刻。

竟然輕笑了聲，語氣裏帶著滿滿的寵溺。

他一字一頓地對著電話說著情話。

“薔薇可以養在莊園裏，但玫瑰一定要開得恣意。”

“當初放你走，是因為我還沒有繼承宋家的所有產業，無法保證將你養在金絲籠裏。”

宋佰臉上掛著的笑意忽然消失。

“可是你如今回來了，就別想再離開我。”

躲在被子裏，我笑得幾乎要顫抖。

不僅是笑自己傻得可以，更是笑宋佰的忍耐力。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的愛、他的恨，都是。

不變的就是謊言，每一個都說得無比真誠。

05.

聽到被子裏窸窸窣窣的動靜，臥室裏忽然陷入死寂。

透過被子縫隙，我看到宋佰動作僵硬地掛斷電話。

試探地開口。

“安冉，你睡了嗎？”

我裝作美夢被打擾的樣子，揉了揉眼睛。

將剛剛笑出的淚痕悄無聲息地拭去。

懵懵地看向他。

“你剛才說什麼玫瑰和薔薇呢？”

我看到宋佰輕輕歎了口氣，鬆開了緊握的手。

傷口被壓迫，流出的血滲透過紗布。

露出淡淡的猩紅。

他擠出一抹若無其事地笑來。

“十周年沒能陪你一起過，我特地訂了花打算和你好好道個歉，原本還想給你個驚喜呢。”

“剛才是和花店的人確認一些細節而已，吵醒你了嗎。”

我淡笑說了句沒有。

宋佰拿起手機，不知對麵發了什麼。

他的嘴角淡淡勾起。

不出半個小時，臥室門被敲響。

管家和保姆抱著好大一束花進來。

看規格是999朵紅玫瑰。

玫瑰上還插著一張手寫卡片。

沒等宋佰阻攔，我就將卡片上的內容低聲讀了出來。

“希望我唯一的玫瑰可以永遠盛開。”

宋佰送我的，從來都是薔薇。

這句話，顯然不是送給我的。

可他卻很快調整好了表情。

看向我的目光溫柔又癡迷。

“我聽說女孩子都喜歡玫瑰多一點，你要是也喜歡，以後每天我都送玫瑰給你好不好。”

手機忽然傳來振動。

我拿起看了一眼，是何晚的微博更新了。

她將一大束紅薔薇踩在腳下，花瓣被踐踏得七零八碎。

少女的表情卻嬌氣又委屈。

“某人也太沒有誠意了，花都能送錯。999朵又怎樣，我才不稀罕冒牌貨!”

評論第一的是一個注冊了很久的小號。

號主沒有發過一條微博，我卻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宋佰。

因為那人的頭像是一個種滿玫瑰的莊園，是宋佰早就選好的結婚場地。

他頂著這個頭像在評論區認錯哄人。

“乖了，你才不是冒牌貨。我晚點讓人重新送。”

“999朵你不喜歡，換成9999朵好不好？”

我看向低頭認真打字的宋佰，在心底默念。

我們沒有以後了。

06.

鬧了這麼一出，我無心睡眠。

索性向之前的師兄要了一些病人資料。

挑挑選選了一個我最擅長的方向接診。

劈啪打字聲不斷，我的臉上逐漸帶上了笑。

安慰人，我一向在行。

從事心理治療師這個職業，也是完全因為我喜歡。

宋佰剛從浴室出來，身上還帶著水珠。

看到我笑得開心，也湊過來看。

下一刻，卻忽然暴怒。

他搶過我的電腦，飛快地給對麵的男孩發了句語音。

“你在裝什麼可憐，勾引有夫之婦，要不要臉。”

“有時間裝慘賣可憐，不如好好照照鏡子。什麼貨色，敢打我老婆的注意。”

換作從前，聽到老婆這兩個字我會偷偷開心許久。

宋佰是個很不擅長表達愛的人，能叫我安冉對他來說已經是偏愛。

可我卻親耳聽到那天在賽車場，他喊何晚寶貝。

我皺著眉，一把將電腦搶回來。

將宋佰無視了個徹底，和男孩解釋了幾句才將電腦關上。

轉頭一巴掌扇在宋佰還想搶電腦的手上。

“你在發什麼瘋？你知不知道這樣會對病人造成傷害？”

“真出了什麼事，你能負責嗎？”

宋佰顫抖著手，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連帶著聲音都打著顫。

“負什麼責？他一個裝可憐的小白臉，我憑什麼管他開不開心。”

“你也不可以對他負責！你隻能負責我一個人。”

看我麵色不對，宋佰畫風急轉。

整個人看起來委屈極了。

輕輕晃著我的手，對我示好。

“我知道，你還在為何晚的事情生氣對不對。”

“可我們已經是過去式了，我們之間什麼沒發生過，要是真的想死灰複燃，做些什麼的話，早就做了。”

他的眼神真摯，不似作假。

可我卻一句都不敢信，也不想信。

“你不能因為這個就和我賭氣，你答應過的，不會再拯救別的人了。”

宋佰醋性大發，一遍遍地在我耳邊重複。

“你是我的。”

可我滿腦子都是他在卡片上寫的那句。

唯一的玫瑰。

07.

宋佰像條失去了安全感的狗，將我緊緊抱在懷裏。

不允許我再去安撫病人。

躺床上之前，他卻忽然發現了我尚未熄屏的手機。

屏幕上赫然是最近的航班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