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刑場,吃完最後一餐飯的陳路,雙手綁在背後,腦袋低垂,跪在地上。
麵對即將到來的死亡,心如死灰的他,全然麻木,沒有一絲反應。
就在這時,刑場對麵,廢棄學校裏的廣播中,突然響起一陣充斥著電流模糊的音樂。
“春去春會來,花謝花會再開。”
“隻要你願意,隻要你願意,讓夢劃向你的心海......”
那是周華健的《花心》,當年火遍大江南北。
熟悉的旋律,傳入耳中。
卻令陳路如遭雷擊,眼睛瞪大,身子如篩糠似的,劇烈顫抖起來!
十幾年前的記憶,躥上腦海。
那天,村裏的廣播,也放著這首歌!
因為他賭博,家裏欠下巨債。
妻子楊婉寧四處求情借錢,好不容易籌到過冬的買煤錢。
結果卻被喝醉了的陳路搶走,他到鎮上賭了一天一夜,再次輸得精光。
失魂落魄回到家時,所看到的,卻隻是炕上兩具早已冰涼的屍體。
婉寧抱著八歲的女兒真真,喝農藥自殺了!
沒有了老婆孩子的陳路,徹底絕望,自暴自棄,跟著隔壁村那幫流氓走上了犯罪道路。
坑蒙拐騙,打雜搶燒,流竄多地作案,終在幾年後落網,並被判處死刑。
回想往事,陳路心如刀絞,如果當時他沒有偷走那筆買煤過冬的錢,是不是婉寧和真真就不會死?
如果,他早點戒掉賭博,好好跟老婆過日子,是不是......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就在這時!
“砰!”
一聲槍響。
身子變得輕飄飄,視線變得模糊。
在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陳路朝著刑場對麵看去,那邊,仿佛站著那一大一小兩道身影。
是婉寧和真真......
“春去春會來,花謝花會再開。”
“隻要你願意,隻要你願意,讓夢劃向你的心海......”
熟悉的旋律,響在耳畔。
冰冷的觸感,重新回來,陳路一哆嗦,猛然睜開了眼。
黃昏,光線暗沉,這是一條村間小道,天空下起了雪,白茫茫的雪花,鋪灑滿地。
陳路感覺到膝蓋有些發疼,腦子也昏昏沉沉的,像是剛被人打過。
這裏是哪兒?我不是死了嗎?
難道,我重生了?
他抬起頭,發現那熟悉的旋律歌聲,是出自左手邊的一間房子裏。
那是村裏首富王銀的家!
全村就隻有他家,買上了彩電。
歌聲正是從彩電裏傳出。
而後,一個身高馬大的男人,就出現在了陳路的麵前,他手中拿著一根剛撿的棍子,瞪著陳路,醉醺醺地說。
“你踏馬的別以為勞資好糊弄!你擺明了是要去鎮上賭錢,有錢玩牌,沒錢還老子?!
快把欠勞資的錢交出來,連本帶利一共還五百,否則,勞資就去你家,拿你媳婦兒抵賬!”
聽著這熟悉的話語,陳路終於反應過來。
他確實重生了!
而且正好重生在了十幾年前,悲劇發生的前一夜!
這一晚,他喝醉後,狠狠打了老婆楊婉寧一頓,硬生生將其藏在床底下的四百塊錢全部搶走!
這四百塊,不但是要用來過冬買煤,還要用來繳學費。
真真已經七歲了,早過了上學的年紀,就因為家裏拿不出來錢繳學費,真真一直沒去上學。
可遊手好閑,一心都放在賭桌上,妄想著回本還債的陳路,那裏會管這些,他搶了錢就要去鎮上賭。
結果在村口碰上了王銀,被對方催債。
對於前世的陳路而言,賭資大過天,所以硬挨王銀一頓打,也不告訴他自己身上有錢。
而後,看著王銀不依不撓,陳路便假意說帶他回去拿錢,趁其不注意,偷偷跑了。
此時回想前世往事,陳路身子一抖,腦中突然想到了一種可怕的可能。
上一世,自己偷偷溜走,跑去賭錢後。
這個王銀會不會跑到了自己家裏去,甚至,還強行欺辱了婉寧?!因此才徹底讓妻子絕望,選擇了喝農藥自殺。
他記得,妻子死後,王銀就沒再來找自己討要過債,而且那段時間他還離開了村子,說是去鎮上走親戚,隔了大半年才回來......
想到這種可能,一股恨意躥上心頭!
陳路翻身從地上爬起,一把擰住王銀的衣領,雙手死死扼住王銀的脖頸!眼睛充血,咬牙切齒。
“敢動我老婆,我要你死!”
前世,陳路流竄多地作案,手裏所捏的人命沒有十條也有八條。
此刻發起狠來,那股子凶悍氣息,瞬間壓得王銀心頭一顫,隻覺根本透不過氣來。
他手上發狠掙紮,不斷擊打陳路。
陳路雙手卻依舊死死鉗住其脖子,不肯鬆脫。
眼看王銀就要窒息昏迷了,陳路才終於鬆手退開。
王銀一屁股坐倒在地,捂著脖子呼呼喘粗氣。
半晌才緩過來,看陳路的眼神裏,帶著三分怨毒,七分畏懼。
“你......你特麼欠勞資錢,還敢跟勞資橫!
你......你走著瞧,勞資明天就去找隔壁村的劉老.二他們收拾你!”
劉老.二,是隔壁村出了名的大流氓,聽說去外地搶過錢,手裏還捏著人命。
前世,婉寧死後,陳路就是跟他們一起,四處殺人搶劫,走上了犯罪的不歸路。
對那幫沒腦子的家夥,陳路絲毫不放在眼裏,上一世,那幫人後來可是反過來認了陳路當大哥的。
但如今既然重生,一切悲劇還沒發生,陳路自然不想和那些犯罪分子扯上絲毫關係。
他冷冷看了王銀一眼,甩下一句。
“錢我會盡快還你,離我老婆遠點,我老婆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不活了,也要拉你一起死!”
聽見這話,王銀身子又是一顫,低下頭,一句話不敢說了。
因為陳路的眼神實在是太可怕,那樣子,就像是真的要拉著王銀一起死似的。
陳路不再理他,轉身大踏步往家的方向跑了去。
到了家門口,推開院子,還沒進屋,就能聽見裏頭傳來一陣陣的嗚咽哭泣。
是婉寧和真真兩母女的哭聲。
聽見這熟悉的抽泣聲,陳路身子僵硬,一顆心跳得飛快,仿佛要從喉嚨裏跳出來了一般。
前世種種,浮現眼前。
陳路本是從村裏走出去的大學生,因為在城裏得罪了人,工作不順,憤然辭職。
結果遭到人百般刁難,不堪生活重負,隻好帶著楊婉寧回了老家村子。
事業的不順,致使陳路性情大變,開始酗酒,賭博。
欠下的債越多,陳路也就賭得越大,喝得也越來越多,甚至開始家暴。
直到婉寧和真真死後,陳路才知後悔,但一切都已經晚了。
陳路輕輕伸手,推開那道陳舊的木門。
裏麵地上一片狼藉。
一身傷痕累累的婉寧,抱著七歲大的真真,痛哭流涕。
前世魂牽夢繞的老婆和女兒,如今就出現在眼前,陳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這一切都是泡影,和前世的每每午夜夢回一般,轉瞬又會消逝。
他小心翼翼走到楊婉寧身旁,彎腰跪了下來。
嗓子幹啞,發出一聲複雜至極的呼喚。
“婉寧......”
聽到這聲音的下一刻,哭泣中的楊婉寧身子一顫,像是想到了什麼可能,美麗憔悴的臉蛋上布滿了驚恐。
她一把抱緊懷中的女兒,,聲音沙啞,顫抖著說。
“陳路,家裏的錢已經全被你搶走了,你......你還回來幹什麼!難道你又輸光了?!
我......我警告你,你別想動孩子的心思!我......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你拿真真去給人抵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