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就好!”大娘子冷哼一聲,隨後又開始喋喋不休。
不過王禾倒是沒太聽進去,反而是這趙家人的態度,讓他頗為無奈,雖說所有人都急著要破案,然而朝廷不在乎真凶是誰,死者家屬也不在乎真凶是誰,這讓王禾莫名感到一絲悲涼,趙家有錢有勢,趙仁堂之死尚且沒多人在意,那麼如前幾日死去的賣炭翁,連家人都沒有,豈不是更加無人在意了?
在他晃神間,他們便來到了凶案現場的書房,書房門口被封條貼著,在破案之前任何人不允許入內,不過在並案之後,京兆府給了王禾與吳守義特權,可自行揭下封條,待結束之後再貼上。
他們將大娘子等無關人員請離後,方才揭開封條入內,大門敞開,揚起了一陣帶有血腥味的灰塵,根據當時的查探,凶手是直接在屋內就將趙仁堂的腦袋割了下來,加上這些時日這間房間都是完全封閉的,因此血腥味並未淡去多少。
一個月前案發的時候,還不是兩縣並案共同調查,因此第一時間調查現場的是吳守義,拿到的線索也是由吳守義提供,雖然王禾與吳守義也算是共事多年,對吳守義的辦案能力是認可的,所以並非是不信任他,而是還想親自看一眼。
案發之時,恰好下了一場大雨,將屋外院子裏的痕跡都給衝幹淨了,全然找不到腳印之類的線索,又因為雷雨聲太大,沒有人聽到什麼聲音,也沒有人看到可疑人物,直到天亮雨停,仆役才發現自家郎君的腦袋被懸掛在了書房門口。
王禾與不良人們一道進入屋內,按照先前從吳守義那裏得到的卷宗,他們依次對死者死亡的位置、腦袋懸掛的門楣、以及死亡前被捆綁過的柱子進行查看,大致信息也都與卷宗裏差不多,隻不過時隔一個月,有些地方的痕跡淡了些許。
雖然大部分線索都很混亂,但不論是仵作還是最早查看現場的吳守義等人,都斷言這個凶手從過軍,下刀利索,捆綁趙仁堂的繩結也是軍營裏捆綁物資的常見打法。
這年頭從過軍的人不在少數,但多數都是地方或者邊鎮募集,由於折衝府早就在開元年間便已經名存實亡,因此比較正式的府兵已經見不到,那麼能夠那麼容易讓人判斷出來自軍營,就隻有相對正規的朝廷軍隊,雖說算是個線索,但僅憑這一條不足以尋找凶手,光是長安城的十六衛裏就有上萬人之多,更別說邊鎮數不勝數的士卒,這還沒算上曾經從過軍的,根本無從查起。
王禾本想著再來現場看看,期望找到點有用的信息,但很顯然,吳守義等人已經做得非常到位,卷宗寫得清清楚楚,屍體、現場可以的物件也都保留了起來,對於可能的凶手,包括親屬、生意夥伴、仇家都進行了排查,沒什麼疑點,王禾看過幾遍卷宗,毫無頭緒。
尤其是與其他案子相連,線索更是一團亂麻,倘若不是因為接連發生,且都是人頭懸掛在門楣之下,確實很難將這些案子定為連環殺人。
王禾與吳守義在第三名死者出現時也討論過,會不會不是連環殺人案,而是群凶?也就是數個凶手或者模仿作案?
但很快就被衙署與京兆府否定了,雖然細節上沒法深究,但他們最大的問題是沒有證據,沒法證明凶手是誰,但也沒法證明凶手是多人,王禾甚至懷疑,之所以縣令以及府尹要否定這個推論,隻是因為不想將事情鬧大,畢竟在這種緊張的官場上,很多事情就是必須小。
誰能想到後麵人越死越多,一度控製不住局麵,甚至死了一個負責安西軍費的戶部主事。
王禾歎了一口氣,目光開始掃過書房的桌案與書櫃,他回想起方才趙家大娘子說這裏有不少以往的一些生意往來,於是走到書櫃前進行翻找,這個趙仁堂確實不是什麼愛好讀書之人,表麵上擺滿了四書五經,到了下麵就盡是些《鴛鴦錄》、《深閨》之類的禁書,而且字數不多,大部分都是圖冊。
王禾現在沒心思去看這種東西,繼續翻找,果然讓他找到了一些賬目記錄,隻是大部分都是比較正常的生意往來,他雖然也讀過幾年書,但對於數術實在是不擅長,一看就覺得頭暈。
他強忍著把帳簿丟掉的衝動,又翻過一些,發現裏麵的確有與洛陽商人的貿易往來,隻不過,都是從洛陽買糧,而非四娘給的情報說,將糧食賣去了洛陽,那此事便有些奇怪了,但四娘是個謹慎人,平日裏給的情報極少出錯。
總不能是故意反著寫吧?圖什麼呢?
王禾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但沒有證據也不好亂說,他又翻找了些書冊、帳簿,也沒有什麼疑點,不過這些內容卷宗裏並沒有記錄,也確實沒有什麼記錄的必要。
就當王禾為難,想著要不要去第二個死者家中看一看時,先前被派去知會吳守義一聲的不良人回來了,不過,他卻帶來了一個非常糟糕的消息,說是自家縣令已經急瘋了,昭行坊那邊出了大事,宛如暴亂一般,想讓王禾去處理卻找不到人,一直找到了萬年縣的縣衙,恰好這不良人來找吳守義,雖然不在萬年縣的管轄區域,但吳守義還是帶著人一起過去幫忙了。
王禾嘶了一聲,昭行坊早就算是一處貧民窟,此坊發生暴動可不是小事,萬一波及到其他坊內,那便嚴重了,王禾當即讓人撤出房間,重新貼上封條,火急火燎地趕回長安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