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新請了位夫子。
他教我兒子人生而平等、告訴他何為“啟蒙運動”。
兒子對他的話深信不疑,公主也對他的所聞頗感興趣。
在他的教導下,兒子說我是封建糟粕。
可她們不知道,我也曾見過最烈的紅旗,聽過最激昂的衝鋒號聲。
久違的電子音自我腦海中響起,
【宿主,新的攻略者已抵達,是否選擇返回?】
猶豫了一瞬,我點頭:“回去吧。”
係統:【宿主,我可以帶你去夫子口中的新時代看看。】
我執拗搖頭,“我想回我原本的地方。”
......
新來的夫子很優秀,公主和兒子都很喜歡他。
梨花樹下,兒子問他:
“夫子夫子,飛機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呀?”
周回南抱著他一起坐在秋千上,眯起眼望著天空,
“飛機啊,就是一隻大鳥,幾百個人可以坐在它的背上,可以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公主薑婉寧在後邊看著他們,也問:
“那手槍呢?當真可千裏取人首級?”
周回南往後一仰,順勢把她攬到他身邊,笑得爽朗,
“那當然,趕明兒我畫個草圖給婉寧看。”
我提著一籃新摘的梨花,杵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這場麵太過美好,叫我有些不忍打擾。
兒子沈盼陽眼尖,很快注意到我。
“爹爹,你怎麼才回來,撿點梨花而已,這麼慢,是不是又去哪偷懶了?夫子教過我,這叫懶蟲上腦,萬萬不可取。”
沈盼陽仍依偎在周回南懷裏,頭上梳的發冠也和我走時不大一樣。
我低頭看著籃子裏大朵大朵的白梨花,
沈盼陽愛吃梨花糕,城郊梨花開的更燦,我便走了兩個時辰去了趟。
我解釋:“我是去摘梨花的,並非偷懶。”
薑婉寧停住秋千,隨手接住樹上飄落的梨花,
“阿塵,梨花哪裏不能摘?你一個閑散駙馬本就無甚要事,隻是將軍要打仗,官員要務民,所有人都在各司其職,但我並非不通情達理之人,所以你若累了可以直接說的,不用為了偷懶編出這個謊。”
她說的頭頭是道,篤定我在偷懶。
可她身上還穿著我昨天熬夜親手為她縫製的新衣。
我局促地摸著自己的舊襖,眼眶莫名發酸。
周回南走到石桌旁,拿起一紙書卷,展在我眼前,
“克勤於邦,克儉於家,隻有勤勞才能積攢財富,顧好小家。”
“這句話,送給駙馬。”
我將籃子抱到胸前,試圖給他們看一眼新鮮大朵的白梨花。
薑婉寧大手一揮,推開我,
“罷了,既然已經休息過了,那便趕緊去把梨花糕蒸上吧,夫子和盼陽學習不易,晚些學累了要趕緊吃上的。”
我悶悶的“嗯”了聲,轉身去廚房。
來到這十多年,我好像漸漸融入了這個時代。
最可怕的是,我失去了辯駁的心氣。
很多年前,係統告訴我,如果遲遲沒有攻略下薑婉寧,我會被這個世界慢慢“同化”。
我不懂什麼是同化。
隻是感受到過去的記憶被漸漸抽離,而我在漸漸適應這裏。
直到五年前,終於連自己曾經的名字也記不起來了。
侍奉公主,撫育幼子,學會閉嘴。
隻餘午夜夢回時,一抹紅色的血陽偶爾從我腦中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