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醫生疲憊地摘下口罩,看著我,眉心緊鎖。
“如果早一點送來,孩子根本不會這樣。現在是嚴重肺炎,甚至可能危及生命。”
他的話,字字淬毒,每一句都伴隨著屏幕上趙辰舉杯的笑臉,狠狠紮進我的心口。
手機接通了,接電話的是趙辰助理。
“夫人有什麼需要?”
公事公辦得像機器人。
我對著手機屏幕,發出一個沙啞難聽的笑。
“我什麼都不需要。我隻需要我孩子的父親!讓他立刻、馬上,接電話!”
助理那邊沉默了足足三秒,才冷冰冰地回答:“我會轉告先生。”然後電話就被掛斷了。
真諷刺,他寧願讓助理來應付我,也要和他的白月光溫存。
重症監護室的燈亮著,我孤獨地站在門外。
淩晨三點,手機終於亮起,是他打來的。
“孩子怎麼樣了?”語氣帶著酒意和不耐煩。
我心頭湧起一絲微弱的希望,他終於想起我們了。
我剛要回答,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嬌滴滴的女聲:
“阿辰,這邊還有朋友呢,快過來。”
“馬上來。”他的聲音瞬間變得溫柔。
電話斷了。
希望如同泡沫,破裂無聲。
我盯著手機屏幕,不敢相信他就這樣掛斷了。
淩晨四點,孩子的呼吸監測器突然響起警報。
我拚命按呼叫鈴,醫護人員衝進病房。
我顫抖著撥打他的電話,卻提示已關機。
“情況不太樂觀,需要立即手術。”醫生的表情凝重。
“需要家屬簽字。”
我哆嗦著在同意書上簽名,眼淚滴在紙上。
“孩子爸爸呢?”護士問。
“他...他有事。”我勉強回答。
手術室外,我腦海中浮現兒子最愛的小熊玩偶。
那是我親手做的,上麵有我們一家三口的刺繡。
我記得兒子總是摟著它入睡。
如今,我和冰冷的儀器陪著他。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他發來的短信:
“公司事忙,一會兒去看你和孩子。”
連最基本的關心都沒有。
我手指顫抖著回複:“孩子在手術。”
等了十分鐘,沒有回應。
手術室的燈亮了整整四個小時。
醫生出來時,臉上滿是疲憊:“暫時穩定了,但還需觀察。”
我癱坐在地上,泣不成聲。
電梯門開了,我條件反射抬頭,以為是他來了。
是一對年輕父母,爸爸抱著孩子,媽媽拿著玩具。
他們眼中滿是擔憂和愛意。
我笑了,比哭還難看。
天亮了,我收到一條短信:“今天會議多,可能去不了醫院,你照顧好孩子。”
我想起剛才他承諾的“一會兒來看孩子”。
原來,這也是敷衍的謊言。
孩子醒了,虛弱地睜開眼睛:“爸爸呢?”
我哽咽道:“爸爸工作忙,等你好了,他會來看你。”
孩子點點頭,又昏睡過去。
午後,病房裏瞬間湧入了形形色色的爸爸,他們帶著玩具、帶著笑容、帶著濃濃的愛意。
有的講故事,有的喂飯,有的隻是靜靜地守著。
每個孩子的床邊,都站著他們的父親。
而我孩子的床邊,隻有我一個孤單的影子。
就在這無比狼狽的時刻,手機屏幕亮了——李婷婷發了條朋友圈:照片裏,趙辰和她並肩而立,笑靨如花。
我死死盯著屏幕上他們親密無間的模樣,心裏說不出的苦楚。
2
第三天中午,丈夫帶著一身酒氣終於現身了。
他掃了眼我通宵未眠的憔悴,視若無睹。
“醫生怎麼說?醫藥費我付。”
這就是他對奄奄一息的兒子的全部關心。
我苦笑,原來兒子的命在他眼裏隻值幾張鈔票。
他的手機響了,是那個熟悉的鈴聲。
他立刻轉身,背對著我接聽。
“婷婷,怎麼了?”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來。
“沒事,我一會兒就回去,別擔心。”
“那個項目我已經安排好了,你休息就行。”
他掛了電話,轉身,似乎終於注意到我眼中的死寂。
他難得放緩了語氣:“我知道你辛苦,等孩子好了,我補償你。”
一瞬間,我心底竟湧起一絲希望。
他從錢包裏抽出一張卡:“你想要什麼?名牌包?還是首飾?”
希望之火熄滅得比燃起還要快。
他從未想過我要的隻是關心和愛。
從未想過兒子命懸一線時,我需要的是他陪在身邊。
正當我心如死灰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走廊盡頭。
李婷婷,那個讓他神魂顛倒的白月光。
她穿著精致的連衣裙,提著精美的禮品袋,優雅地走來。
“阿辰,聽說你孩子病了,嚴重嗎?”她看到我時,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趙辰立刻上前,關切地問:“你怎麼來了?這裏病菌多。”
隨即對我冷淡地說:“你先看著孩子,我送她下去。”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毫不猶豫地牽起她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
李婷婷臨走前,“不經意”地回頭:“阿辰,別太累了,公司的事要緊,嫂子......應該能照顧好孩子的吧?”
我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回憶起當初他不顧家人反對娶我時的誓言。
“我隻要你,我會給你全世界的幸福。”
如今聽來,隻剩諷刺。
我回到病房,孩子的臉色比床單還要蒼白。
護士急匆匆跑進來:“病人需要緊急輸血,但血庫告急,需要家屬協調!”
我顫抖著撥通了他的電話。
“孩子需要緊急輸血,血庫不夠,需要你幫忙。”
“我在開會,讓助理處理。”他的聲音冷淡,背景音卻是觥籌交錯。
助理很快打來電話:“需要家屬簽字和協調,先生讓我轉告您親自處理。”
我站在血庫門口,眼淚滾落。
一樓大廳電視正播著他們公司的最新廣告。
畫麵中趙辰滿臉笑容,與身旁的李婷婷共同展示新項目。
字幕打出“家庭式企業管理”。
諷刺的是,他真正的家人,此刻正在生死邊緣掙紮。
我的手機振動,是醫生發來的消息:“情況緊急,需要立即手術。”
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奔向手術室,一次又一次地呼喚他的名字。
但他的電話,始終無人接聽。
3
我終於通過醫院協調找到了血源。
兒子的小臉恢複了一點血色。
我癱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雙手止不住地顫抖。
手機屏幕亮了,是趙辰回的電話。
“解決了就好,這點小事還處理不好?”
電話那頭的聲音輕描淡寫,帶著明顯的責備。
我握緊手機,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在你眼裏,兒子的命就是小事嗎?!”
我的聲音在安靜的走廊上回蕩,引來護士警告的眼神。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
“我不是在忙公司的事嗎?你能不能懂事一點?”
他的聲音忽然拔高,滿是惱怒。
“要不是為了安撫她的情緒,我昨晚怎麼會喝酒到那麼晚?”
他無意間脫口而出的話,像一記重錘砸在我胸口。
我愣住了。
原來他徹夜不歸,不僅是為了慶功,更是為了陪李婷婷。
電話那頭的他似乎也意識到了失言。
“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慌亂地解釋,但話語間對李婷婷的維護,更證實了我的猜測。
我掛斷了電話,心如死灰。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微信。
李婷婷發來一張照片,她和趙辰在慶功宴上親密依偎的樣子。
“阿辰說,他最重要的是事業和懂他的人。”
照片裏,他摟著她的腰,笑得那麼燦爛。
我盯著那張照片,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當初,也是因為我“懂事”,支持他白手起家創業,他才選擇了我。
而如今,“懂事”成了我被拋棄的理由。
一種被愚弄的感覺席卷全身。
我試圖聯係婆婆,她或許能勸勸自己的兒子。
但婆婆的電話始終無人接聽。
護士走過來,看我一臉失魂落魄。
“你丈夫呢?小朋友病得這麼嚴重,他怎麼不來?”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終於,重症監護室的門開了。
醫生告訴我,孩子暫時穩定了,但還需要繼續觀察。
我走進病房,看著插滿管子的兒子。
他的小熊玩偶被我放在枕邊,那是我親手縫製的,上麵繡著我們一家三口。
曾經,我覺得這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一家人。
而如今,我不確定那個“家”是否還存在。
就在這時,手機再次響起。
“老婆,公司這邊忙完了,我一會兒過來。”
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討好,仿佛這樣就能彌補一切。
我突然覺得荒謬又可笑。
一小時後,他真的來了,手裏還提著果籃和玩具。
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仿佛他不是那個讓孩子病情加重的罪魁禍首。
“孩子怎麼樣了?”
他的關心聽起來如此虛假。
我沒有回答,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我給你們帶了水果,你不用擔心,最好的醫生我都安排上了。”
他以為金錢能解決一切,以為物質補償能抹平傷痛。
“對了,我媽最近去國外旅遊了,所以電話沒接。”
“你安排的?”
“嗯,免得她操心,添亂。”
我苦笑,原來在他眼裏,關心自己的孫子也是添亂。
護士推門進來:“血型配型完成了,小朋友需要再進行一次小手術。”
趙辰的手機又響了。
他看了一眼屏幕,猶豫地接起電話。
“婷婷,我在醫院呢,一會兒回去。”
他掛了電話,轉向我:“手術簽字我來吧,你先回去休息。”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顯——他要速戰速決,回去陪李婷婷。
我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兒子,心如刀絞。
這一刻,內心某個支撐點徹底崩塌。
離開的念頭,第一次無比清晰地浮現在腦海。
4
兒子的病情急轉直下。
“夫人,我們建議嘗試一種新的治療方案。”
主治醫生的聲音在我耳邊回蕩,每個字都像釘子釘在我心上。
“成功率多少?”我緊緊握住兒子冰涼的小手。
“百分之六十。”醫生眉頭緊鎖,“但如果不嘗試,孩子可能撐不過今晚。”
“需要父母雙方簽字。”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拳砸在我胸口。
簽字。
需要趙辰的簽字。
我顫抖著撥通了趙辰的電話。
一聲。
兩聲。
三聲。
電話接通了。
背景音裏傳來珠寶店特有的輕柔音樂。
“什麼事?”他的語氣不耐煩到了極點。
“孩子情況不好,醫生建議嘗試新治療,需要你來簽字!”我努力控製自己的聲音不顫抖。
“這種事醫生決定就好,別來煩我。”
“可是——”
我的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女聲。
“阿辰,這個項鏈好漂亮......”
是李婷婷。
她嬌嗔的語氣像刀子割著我的心。
原來,他不是在工作。
他是在陪李婷婷挑選珠寶。
“我沒空,你自己處理。”他冷冷地說。
“求求你,”我哭著哀求,聲音哽咽得不成樣子,“來醫院一趟,兒子快不行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
一秒。
兩秒。
三秒。
我心裏湧起一絲希望。
或許,他終於意識到事態嚴重性。
或許,他心裏還有那麼一點父愛。
“我馬上過來。”
他終於鬆口了。
我如釋重負地掛斷電話,擦幹眼淚,告訴醫生家屬很快到齊。
一個小時過去了。
兩個小時過去了。
三個小時過去了。
病房外的走廊,隻有我一個人焦急地踱步。
兒子的血氧持續下降。
“夫人,我們不能再等了。”護士緊張地催促。
我再次撥通趙辰的電話。
這次,不是他接的。
“喂?”是李婷婷的聲音。
我的心瞬間沉到穀底。
“我找趙辰。”我努力壓抑著怒火。
“阿辰喝多了睡著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她語氣輕快,仿佛在談論天氣。
“讓他接電話!他兒子快死了!”我幾乎是吼出來的。
“哎呀,別這麼激動嘛,”她輕笑一聲,“男人嘛,難得放鬆一下。”
電話掛斷了。
我站在原地,手機從指尖滑落。
一種前所未有的空洞感吞噬了我的內心。
“夫人,我們必須現在就做決定。”醫生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我木然地點點頭:“不等了,就按你說的做。”
治療開始了。
兒子被推進特殊治療室。
我站在玻璃窗外,看著醫護人員忙碌的身影。
監護儀上的數字在跳動。
希望之火微弱地燃燒著。
突然,刺耳的警報聲響起。
醫生們的動作變得急促。
“除顫器!”
“再來一次!”
“繼續!”
緊張的呼喊此起彼伏。
然後,是一片可怕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