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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敬如賓相敬如賓
莫塵

第一章

重生歸來,我決心不再癡纏知青丈夫。

他端著文人架子人淡如菊,我偏要拋頭露麵做生意。

他與同村女知青花前月下,我就離婚再嫁。

上一世,我知他與我這農婦結婚,並非他願。

委屈了他,一生都隻能與趙春娟作對野鴛鴦。

他鬱鬱寡歡,我也憋悶難捱。

那麼,這一世,讓我們互相放過吧。

1

這一世,我瞞著李東方,去了沿海。

他本也不關注我。

我失蹤兩個月,他隻會覺得礙眼東西消失,歡喜都來不及。

批下個體戶經營許可證那日,我潸然淚下。

一同下沿海的朋友,激動得抱住了我:“你終於想通了......終於放得下那該死的李東方了......”

就連朋友們也看得出來,李東方並不愛我。

他是下鄉知青,插隊在我家。

鬱鬱不得誌,醉酒之後,將我摁在了高粱地裏。

“春娟,春娟......”

那晚,他忘我,又含情脈脈。

可我叫周荷花。

鄉下的丫頭,連名字都土裏土氣,自是配不上他這位知識分子。

事後,他不提,我也不提。

我愛慕他,又自卑不已,隻求一夜歡愉,便已足夠。

可偏是我的第一次,肚子鼓了起來。

家裏丟不起這個臉,給我上了夾棍逼問孩子父親的身份。

我不願汙了他的名聲。

十指連心的痛,我咬牙硬抗。

他卻出人意料地站了出來,承擔了責任。

得了個高知女婿,父母歡喜,敲鑼打鼓設宴。

我與他一人套了件紅色衣服,便把婚結了。

婚宴上,他文質彬彬,禮貌迎接每一位賓客。

敬酒有禮,談笑得體,對我父母尊重,孝順。

挑不出一點毛病。

我知道他不愛我,哪怕隻是擔起責任的婚姻,我也樂意。

婚後,我全家托舉,幾乎剮了一層皮,將他送進鎮上小學,免去了田間苦力。

他當上人民教師,逢人便春風般的笑。

對家長有禮,對孩子盡責。

下班回家,工資交回,糧票肉票布票,從不私藏。

學校發下的物資,一口不動,隻跟人說要帶回家中。

他體麵,清高,溫文爾雅。

他這般的好,好到我成了村裏公認,最讓人羨慕的女人。

我也這麼認為。

直到新的知青插隊。

趙春娟,來了。

他眼裏古井無波般的落寞,終於消失了。

那雙眼睛,燃起了熊熊烈焰。

2

他脫去長衫,在趙春娟的責任田中揮汗如雨。

可他從未種過家裏的田。

他挨家敲門,代寫春聯換糧換肉,與趙春娟攜手踏青。

可他從未給家裏寫過一副字。

他畫作的女人有了麵孔,眉眼與趙春娟一般無二。

可他從未畫過我,也未曾畫過孩子。

我安慰自己,那是他們的知青情誼。

他是高級知識分子,他懂得分寸。

他主動和我結的婚,他對家裏無可挑剔。

他若真對我沒有感情,不會做得這般把細。

我都快要說服自己了。

可那該死的鄰居狗剩娃,偏要戳穿我給自己撒的謊。

“要不是我找到李東方警告他,敢不認高粱地裏的事,我就抖出去。”

“你能被你家裏活活夾死!”

那一天,我終於看懂了他寫得最認真的四個字。

相敬如賓。

我的委屈終於抑製不住,破天荒地和他大吵了一架。

我吼得嗓子啞,氣得心臟疼,他卻隻是坐在椅子上,以沉默回應。

直到我們的兒子打開了門。

“爸,媽,我說句公道話。”

“爸跟你結婚,是迫於形勢。”

“這是封建的婚姻關係,你才是壓迫他的那一方。”

“媽,你現在這般胡攪蠻纏的模樣......”

“真像個潑婦。”

我在黃土地裏一鋤頭一鋤頭養大的好兒子,說了句公道話。

換來了四十年的相敬如賓。

我不離婚,報複了他一輩子。

讓趙春娟名不正言不順,跟了他一輩子。

我咬著牙硬扛,扛了一輩子。

直到人生盡頭,我才終於與自己和解。

這一生,失敗透頂。

老天憐憫,讓我重頭再來。

這一次,我想活出自己的人生。

3

回家路上,碰見了趙春娟。

她和我兒子說著話,摸著我兒子的頭。

我兒子笑嘻嘻的,格外開心。

轉頭看到了我,臉垮了下來。

上一世,他叫了我一輩子潑婦。

這一世,他依舊臉色難看。

“潑婦,你這兩個月跑哪兒去了?”

“若不是春娟阿姨做飯,我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

趙春娟趕緊捂住他的嘴。

“你媽媽很辛苦,不要這麼跟你媽媽說話,這樣很沒禮貌。”

城裏的知青,溫文爾雅,含笑有桃花。

我兒子掙脫開來。

“可她真的是個潑婦!”

“春娟阿姨,她如果有你一半溫柔,爸爸怎麼可能不想回家!”

傻兒子。

你知道嗎,你爸給你起的名字,叫李五一。

隨意取的,就像給家裏的狗起名叫大黃一般隨意。

可他有個珍藏著的名字。

李桃含。

出自詩句,含笑桃李總迎春。

你爸爸提在趙阿姨畫像上的詩。

他寫的。

可你小子投錯了胎,從我肚子裏爬了出來。

所以,你隻能叫李五一,不配叫李桃含。

上一世,我沒有告訴你這個秘密。

這一世,我也不打算告訴你。

距離你的生日還有七天。

巧了,媽媽買的車票也是七天後。

媽媽計劃得很好,你生日那天,送你最想要的禮物。

但今天,媽媽不想忍了。

我走到了他麵前,抬起了手。

啪!

一耳光,抽得他趔趄了好幾步,整個人發懵。

趙春娟捂住了嘴,一聲驚呼。

隨後,趕緊伸出手,將他扶住。

“你......你怎麼能打人?”

我眯起了眼。

“趙老師,做人要曉得事理對不對?”

“他叫我潑婦,你沒反對,你也認同我是潑婦。”

“我都是潑婦了,撒潑打人,那不是天經地義的事麼?”

她頓時噎住了。

知識分子就是臉皮薄,吵架都不會吵,難怪惹人戀愛。

我彎下腰,雙手拍在李五一的肩膀上。

麵對他憤怒的目光,微微一笑。

“以後啊,叫趙阿姨媽媽。”

“你媽我啊,不要你了。”

4

李東方今天意外地回家很早。

他抱著李五一,怒氣衝衝地闖進臥室時,我正在收拾行李。

“周荷花!”

“你跑出去兩個月,回來就打兒子,還跟他說不要他了!”

“你什麼意思!”

我看著他,一臉詫異。

隨後,指了指他身後掛著的字畫。

「相敬如賓」。

他滿腔的怒火,愣是生生咽了下去。

咽得臉色發紫。

“還沒到你回家的時間,出去,和趙老師約完了會再回來。”

“哦,今天我不做飯,你在她家吃了再回來。”

我心平氣和地下了逐客令。

李東方一怔:“你不做飯我們全家吃什麼?”

“飯不做衣服不洗地不掃狗也不喂,女人份內的事你都做不好,你要造反?!”

他一頓嗬斥。

“潑婦,你給我和爸爸道個歉,我們可以原諒你!”

李五一腫著臉,咬牙說話,語氣發狠。

哎......

我歎了口氣。

停下手裏的活,認真看著他們倆。

“李東方,你帶著你兒子出去吧。”

“去趙春娟家裏也好,去別的地方也罷,都行。”

“否則,別怪我去你單位上,把你和趙春娟的關係抖出來。”

李東方的臉,越憋越紫。

最終,放下一句狠話。

“不可理喻!”

他匆忙地走了,去往趙春娟家。

那是他心靈的歸宿。

我鬆了口氣,立馬推開床,撬起地磚,挖出了埋在地磚下的泥壇。

“女兒,這是你最後的保障。”

“李東方對你心不誠,你一定不能給他。”

父親臨終的話,在我腦海中回響。

老人家眼光毒道,可上一世的我沒聽。

父親死後,我把泥壇裏的二十八枚甘肅版袁大頭,全給了李東方。

以為他會看在錢的份上,把我當成家人。

他說:“謝謝。”

隻有一聲謝謝。

5

拿到銀元,又收拾了我所有值錢的首飾。

要帶的衣服塞進蛇皮口袋後,我便立刻去敲響了鄰居張躍進的門。

張躍進穿著個軍綠色破洞背心,戴著草帽跑了出來。

背心上,沾滿了稻殼。

“你弄完了?”

我笑吟吟地點頭。

“等我一天,打完穀子我們就回深圳。”

他拍打著身上的稻殼。

“我幫你,我打穀子凶得爆。”

李東方的責任田,都是我在打理,務農我可是一把好手。

我幫他打穀子打到天黑,在他父母盛情挽留下,吃了頓飯。

晚上,他背著包,非要出去逛,我便陪著他去了。

逛到溪邊,他一屁股坐了下來,把包打開,取出一瓶散簍子,兩個搪瓷茶缸。

“這可是深圳背回來的,喝點?”

我坐了下來,接過搪瓷茶缸,小抿一口。

喉嚨火辣辣的,一路暖進胃裏。

我苦笑了起來。

“狗剩娃,你還是第一個陪我喝酒的男人。”

張躍進頓時驚了。

“你們娃都這麼大了,這都快十年了,真沒喝過?”

我笑得更苦了。

何止十年。

上一世,李東方憑借我的袁大頭積累了第一桶金,生意做得很大。

他喝了無數次酒,陪在他旁邊的,是趙春娟。

糟糠之妻不是心儀之人,哪有資格上桌。

“哎你媽喲龜兒子李東方,打了穀子都不陪你喝兩口?”

“我就說外地人要不得,這種優良傳統都不遵守!”

“荷花妹,你幹脆把婚離了算求。”

我再度苦笑。

離婚......

這趟回來,我的確想把這件事辦了。

但離婚會傷了李東方的麵子,他不會同意。

見我猶豫,張躍進罵罵咧咧,借著酒勁挽起袖子。

“不得行,老子要去整他一頓。”

我趕緊拉住了他。

“算了,還有兩天就走了,犯不著。”

“就是還有兩天就走了,再不弄他以後弄不到了!”

張躍進偏要起身,我隻能吊著他的胳膊。

拉扯之時,身後傳來了李東方的聲音。

“周荷花,大庭廣眾之下,你如此不守婦道,成何體統!”

我詫異地回過頭。

卻見他與趙春娟兩人,各牽一隻李五一的手,嚴厲地看著我。

我怔怔地看著他,隨後,噗嗤一聲笑了。

張躍進也笑了。

“你個龜兒子,你自己看看你在搞啥子。”

“讀書多,就可以不要臉哦?”

李東方臉色鐵青。

“周荷花,回家,別在這裏丟人現眼。”

“傳出去了,不好聽。”

話音落下,張躍進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拳頭都氣得捏緊了。

6.

勞動人民的鐵拳,知識份子顯然是不敢接的。

李東方往後微微退了一步。

“張躍進,你別不講道理!”

“講道理?”

張躍進趁著酒勁,一步步朝著李東方逼近。

“你別忘了,你在高粱地裏,對荷花妹做了什麼。”

“她沒告你,她把這個孽種生下來了,她一手一腳的養。”

“李東方,你的趙春娟來了,你就把這些都忘了?!”

“你......我......”

向來口齒伶俐的人民教師,居然被農民工三句話問成了結巴。

“你錘子你!”

張躍進一步上前,揮出了勞動人民的鐵拳。

結結實實的一拳,打得李東方往後退了好幾步。

李五一立馬嚇得縮在趙春娟身後。

“老子給你講清楚,老子想弄你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張躍進不像是放狠話。

李東方捂著臉,咽了口唾沫。

“懶得和你這種粗人計較!”

“春娟,我們走!”

他快步離去,我趕緊站了起來。

“李東方,我們把婚離了吧。”

“我和狗剩娃說好了,這兩天我們在村裏鎮上晃幾圈,他們都會以為我偷男人。”

張躍進一臉懵逼:“好久說好的?我咋個不曉得?”

我趕緊掐了他一把,皺眉示意。

“哦哦......”

他反應過來,立馬將我摟在懷裏。

“龜兒子,有這麼回事,我們天亮就去逛。”

李東方的腳步停了下來。

他的背影有些落寞,靜靜地站了一會兒,邁步而去。

7

接下來幾天,我每天早起,和張躍進在街上瞎逛。

逛進鎮上,還要專門去小學門口。

有時候,會遇到李東方。

張躍進就會一把摟住我,挑釁地看著他。

他總是頭一埋,匆匆而行。

直到第五天,他提前回家了。

手裏,提著一條魚。

“還有兩天兒子的生日,你把魚養著,準備一下,給他好好慶祝。”

他一邊說,一邊脫去外套。

“你好好給他道個歉,爭取他原諒你打他的事。”

他語氣平穩,輕描淡寫。

我看了一眼日曆。

距離勞動節,還剩兩天。

“李東方,這幾天外麵鬧得沸沸揚揚。”

“他們都在說我偷漢子,你聽到沒有?”

李東方一怔,脫下的外套重新往身上穿。

“兒子生日你記得做飯,我有點事,先出去一趟。”

他語速很快,穿上外套便要出門。

我深吸一口氣。

“李東方,我們離婚吧。”

“我認真的。”

他拉開大門的手,愣在了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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