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那天,陽光刺得沈青禾眼睛發疼。
她剛走到家屬院門口,就看見媒婆踮著腳朝她招手:“青禾!可算等著你了!”
“劉嬸?”沈青禾攏了攏鬢角的碎發,右臂的燒傷還在隱隱作痛。
“賀團長那邊都安排妥當了,明天一早就開船。”劉嬸壓低聲音,從懷裏掏出一張船票,“他特意囑咐,讓你別帶太多行李,海島那邊什麼都備齊了。”
沈青禾忙從兜裏掏出一個紅封遞過去:“辛苦嬸子跑這一趟。”
“哎喲,賀團長給過說媒錢啦!”
“這是另給的。”沈青禾將紅封塞進劉嬸手裏,嘴角微微揚起,“慶賀我新生。”
劉嬸一愣,隨即眉開眼笑:“是該慶賀,丈夫死了就忘掉,往前看才好……”
是啊,在所有人眼裏,霍沉洲早就死了。
死在那場任務裏,死在那枚染血的徽章中。
隻有她知道,他活得好好的,活在另一個女人的懷抱裏。
剛要開口,院門“砰”地被踹開。
霍沉洲陰沉著臉站在門口,軍裝被汗水浸透,顯然是匆忙趕回來的。
“我說過不準再給青禾說親!”他一把奪過劉嬸手裏的紅封,“我會照顧好她,她也不會答應改嫁!”
劉嬸被嚇得一哆嗦:“可她已經……”
“嬸子先回吧。”沈青禾輕聲打斷,朝劉嬸使了個眼色。
劉嬸慌慌張張往外走,正好與進門的周雪芙撞個滿懷。
周雪芙抬頭,看見霍沉洲護在沈青禾身前的姿態,眼神瞬間陰鷙。
……
夜深人靜時,沈青禾正在收拾行李,房門突然被推開。
周雪芙挺著並不明顯的肚子,冷笑道:“上次的教訓沒吃夠?還敢勾引沉越?”
沈青禾頭也不抬地疊著衣裳:“我明天就走,你……”
話還沒說完,周雪芙突然“啊”地一聲摔倒在地,捂著肚子哀嚎:“我的孩子!”
幾乎是同時,霍沉洲從外麵衝進來:“雪芙!”
他看都沒看沈青禾一眼,打橫抱起周雪芙就往外跑。
沈青禾站在原地,聽見周雪芙在走廊上哭喊:“她推我……沉越,我們的孩子……”
多拙劣的演技。
沈青禾想笑,卻嘗到嘴角鹹澀的淚水。
天蒙蒙亮時,沈青禾拎著行李箱剛走到院門口,就撞見風塵仆仆趕回來的霍沉洲。
他眼下掛著濃重的青黑,下巴冒出胡茬,滿眼血絲。
“為什麼屢次害雪芙?”他一把攥住她手腕,“我守了她一整夜,孩子差點保不住!”
沈青禾掙開他的手,沉默地往外走。
他終於注意到她的行李箱,“你是怎麼知道我要趕你走的?竟連行李都收拾好了。”
沈青禾終於停下腳步,“趕我走?”
他英俊的麵容寫滿疲憊,卻還是冰冷道:“是,雪芙胎像不穩,最近不想看到你,你先回娘家住段時間。”
他不由分說搶過箱子:“我送你去車站。”
“不用了。”沈青禾奪回箱子,“我自己走。”
霍沉洲卻固執地跟上來,像是怕她不走似的,一路將她送到車站。
“這陣子你就在娘家好好待著,等孩子生下來,我就去接你。”
“我就不送你進去了,你自己買票進去,雪芙還在醫院等著我照顧。”
叮囑了幾句之後,他快步轉身離去。
沈青禾站在售票窗口前,忽然笑了一聲。
霍沉洲,你就一輩子照顧著你的周雪芙吧。
沈青禾看著那輛軍綠色吉普車消失在晨霧中後,緩緩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裏有通往港口的班車,有等著她的賀臨淵,有全新的生活。
晨光中,她最後一次回望軍區大院的方向。
霍沉洲,這一次,你我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