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村頭的張大夫說我就這兩天生了，我卻在桌子上看到老公的船票單子。

我嬉笑著臉問：「老公，這都要生了，我們去哪玩？」

吳建國麵色蒼白，肢體僵硬的說：「這是我和我家裏人的船票，不關你事。」

我的笑容停止了，皺著眉頭繼續問吳建國。

「你們要去哪裏？」

吳建國似乎沒打算瞞著我，理直氣壯地說：「我帶我爸媽去南方曬太陽。」

1

我手上拿著的杯子，哐啷一聲掉下來。

「吳建國，你應該知道張大夫說過我快要生了，你在這個時候要去南方？」

吳建國根本就不慣著我，一巴掌拍在木桌子上，那桌子搖搖晃晃像是要到了一樣。

「你個娘們，吵什麼吵。」

「我媽從嫁過來就沒有休息過，我現在好不容易休假了，帶爸媽去南方看看也不行嗎？」

我被他的大聲嗬斥給嚇到了，但還是繼續說下去。

「吳建國你休的是護理假，不是年假，張大夫說了我肚子裏的娃娃就這幾天生。你就這樣拋下我出去玩？」

吳建國麵上沒有一點的愧疚，反而比剛才更大聲。

「我告訴你，王美芳，陪產假是我遞交上級一步一步程序走下來的假期，怎麼支配是我的事。張大夫都說了，是這幾天，是今天嗎？還是明天？我看你就是不想我爸媽出去看世界，就想叫他二老伺候你這個黃臉婆。」

「再說了，我們又不是不回來了，就出去幾天，坐船往返都要兩天，才玩幾天，肯定能趕在你生孩子之前回來的。」

怪不得他拖那麼久才休的陪產假，還以為是和公公婆婆一起在家裏照顧我，原來是他們一家人要去旅遊的，我才是外人。

心中的怒火翻倍，但我還是退讓著說，

「老公，出去玩一定要在這幾天嗎？」

吳建國聽我這樣說話，那張臉又變成平常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張大夫說了，娃娃可能提前出生的，你和爸媽都走了，我自己在家怎麼辦？建國，你就沒想過你的娃娃嗎？」

吳建國對我反複說的這句話已經表現的不耐煩了，他氣哄哄的摔了桌上的瓷杯。

「娃娃哪裏是你說生就生的？張大夫說什麼你就信什麼，村裏個個都說他是庸醫，你倒好，什麼都信，我看你就是和他有一腿。」

「再說了，就算你生了，你就在家裏大喊，隔壁鄰居會聽見的，之後自然就會有人送你去縣醫院的。我媽已經說過了，第一胎很難生的，等你痛到來的時候，我們自然會出現在手術室的。」

我看著地上的瓷杯，不知道該說什麼，就算我現在去找隔壁林嫂，林嫂也隻會說男人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的，哪顧得上我們女人。

我以為家裏人都期待著這個小生命的降臨，原來隻有我一人期待著。

2

我不想再和吳建國說話，轉身背對著他，吳建國去廚房開酒喝，家裏氣氛降到冰點。

這個時候，婆婆回來了。

婆婆將吳建國拉到一邊去，低聲地問：「兒子，你是不是跟美芳吵架了啊？她是不是不讓我們出去啊？」

吳建國跟村口的大娘一樣叫嚷。

「他一個女人敢跟夫家作對嗎？」

「再說了媽，我們要去西湖啊，那邊的導遊都找好了，這不是你十幾年的夢想嗎？我吳建國說到做到。」

「哎喲，美芳介意的話我就不去了，你爸也不會去的。」

「媽，你先回房，我來跟她說。」

婆婆回房間的時候還假裝好心的走到我麵前說要體諒吳建國在外麵工作很累。

吳建國走到我麵前，長歎了一口氣。

指著婆婆的房間。

「你看看，我媽都知道體諒你，知道你不開心就說不去了。」

「我爸媽為了你付出了那麼多，從老家搬到這裏來照顧你，他們都不敢跟親戚們說，要是親戚知道你懷孕了要公婆照顧是要說閑話的，本來媳婦娶回家就是照顧公婆的，現在要他們來照顧你也就是大逆不道了。」

「而且這次出遠門，我爸媽不知道有多高興，就連遠在西城的親戚都知道了，羨慕的不得了。」

「等娃娃生出來了，二老又要照顧你，哪還有時間出去玩？你就不能體諒一下我爸媽嗎？」

絕對不可以，不管吳建國怎麼說，家裏不能沒有人在。

「這樣吧老公，公公婆婆可以出去，但是你要留在家裏，行嗎？家裏不能隻有我一個人啊！」

本以為低聲下氣的說話，吳建國就會同意，誰知道他直接把我抓起來。

指著我的鼻子罵。

「我爸媽第一次出遠門，你居然叫我留下來陪你，最毒婦人心啊！這次出門還是坐船，二老要是在路上有什麼意外，你就不怕我爸媽之後給你托夢嗎？」

破罐子破摔了，我仰起頭對他大聲喊道：「你是孩子的爸爸，你忍心把我扔在家裏嗎？你就不怕我和孩子會因為不及時的送醫，然後一屍兩命嗎？」

吳建國雙手背在身後，陰著臉。

「你少拿這些事說話，我媽說了，張大夫說的不準，每個孕婦的第一胎都是推遲的，再說了有人在路邊都能生，更何況你是在家裏，四鄰八鄉的孕婦多了去了，隨便一個都能接生。」

「我媽本來還說要帶上你的，我看帶上你這個外人也是多餘，就應該我們一家三口去，省得你在路上說要生了。」

不歡而散後，吳建國帶著公公婆婆跑到別人家喝酒了。

我扶著腰站在門口等他們一家子回來，大老遠就聽見婆婆的聲音。

「翠花啊，你都不知道我們那個兒媳婦，一點孝心都沒有。」

「我兒子好不容易請了假說要帶我和他爸去南方，我家兒媳婦生氣的很，說必須有個人留下來照顧她。」

「你說，她嫁過來這麼多年，我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對待，結果呢…」

「你兒媳婦是不是讀過書啊？她們那些讀書人都覺得自己很高貴的，跟千金大小姐一樣，哎喲，最後辛苦的還不是我們這些老太婆。」

轉身進門的時候，兩個八卦的老太婆各扶著一個男人跟我對視。

婆婆像是不好意思一樣跟那個老太婆說辛苦了。

接著對著我翻了個白眼。

3

安頓好幾人的時候都夜半了。

我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安上壞兒媳的罪名。

細想起來，婆婆在生活上根本就什麼都沒有幫上。

雖然我們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人家，但是我爹娘的錢都用來給我兩姐弟上學了，實在是沒辦法才沒有上高中。

不過因為我兩姐弟出來的早，所以在城裏買了一套房子，再怎麼說我們家也算是城裏人。

吳建國當時文化比我高點，工作好點，但是分配的宿舍住不上一家三口，於是在村裏建了房子，結婚的時候，我爸媽唯一滿意的一點就是吳建國的工作。

一邊擔心公婆會影響我們小兩口的生活，一邊怕公婆欺負我。

隻是那時候自己一廂情願，說什麼苦都能吃的下去。

我爸媽這邊叫吳建國去申請單位的宿舍，實在不行就租房子住，他們付錢，不要再和兩老人擠在一起，這樣我們小兩口過得舒服一點。

他們家隻要買三大件，電視機，洗衣機，電冰箱，或者折現成五千塊錢給我就好。

吳建國一家人答應的好好的，結果和我說：「買什麼三大件啊！我爸媽辛苦一輩子都沒有一下子花那麼多錢，到時候還要辦酒席，後麵又要養孩子，我實在不想掏空家底。」

我皺著眉頭跟他說：「那你就三選一啊！總不能人人都有的東西我沒有吧？」

他很委婉的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彩禮能不能少一點？」

「現在我家就我一個人賺錢，這些東西都太貴了。」

娶老婆還想要便宜。

「美芳啊，我表哥娶媳婦就花了一千塊錢，你家裏一口氣要五千，再說了你嫁過來，我的錢不都是你的嗎？」

我爸媽說了這五千塊錢都是我的，就是怕我在他們家受欺負，而且早晚這五千塊錢也是先投入到我們自己家。

「建國，你這樣的話，我爸媽是不會同意我和你結婚的。」

吳建國撇撇嘴，拿出了五千塊錢給我。

我爸媽看在他是疼我的份上同意了這門婚事。

他也很老實的跟單位申請了宿舍，才住了沒幾個月，吳建國就說要搬回去。

說是因為公公婆婆在家太無聊了，我們這些年輕人要好好陪著。

吳建國從單位回家有點遠，我實在是舍不得他這麼辛苦，買了一輛自行車給他。

後來婆婆天天在家裏說不舒服，吳建國說沒有錢在帶著她去看病了，我就帶著她去張大夫那大致做了個檢查，花了我四千塊彩禮。

她還跟外人說我舍不得帶她去縣醫院，隻去了張大夫那。

我也不在乎他說什麼，隻要身體好就行了。

可是到頭來，我變成了他們家的吸血包。

4

這是我第一次睡到中午，醒來的時候看到吳建國一家在數著什麼東西沒有帶。

我還沒來得及感概今天睡到了中午，先來的是他們一家人的冷臉對待。

「大肚婆就應該在房間呆著，跑出來幹什麼？不會是為了拆散我們一家的吧？」

先開口的是吳建國，接著是蹭著他的婆婆。

「有些人明明是外人一個，在這個家呆久了還真以為自己是女主人了，就仗著自己家有點錢，還想要夫家對你三從四德。」

「好啊，吳建國你們一家三口欺負我這個孕婦是嗎？」

公公這時候走出來。

「我來說句公道話，首先美芳你已經嫁進我們吳家了，就是我們吳家人，按照以前的習俗，你是要改姓的哩，現在時代不一樣，你不用改姓。但是隻要我活著，我就是吳家的一家之主。你這個小輩必須聽我的。」

「第二，我們一家旅遊，本來是要帶上你的，但是看在你懷孕的份上，就允許你在家裏休息，這時候你應該跪下磕頭，接著說感謝公公婆婆的恩賜。還是那句話，既然你懷孕了，這一切都免了，你回房去吧。」

一家三口得意洋洋的看著我，就像那街邊的流氓一樣。

見我還是不動。

「美芳，如果你不聽家主的話，是要家法伺候的，不管你是不是懷孕，假發都要打下去的，爸勸你現在最好回房間。」

我看了一眼吳建國，他像一隻狗一樣，仗著他爹的勢。

他像是感受到我的目光，拉了一下他爸的衣袖。

「爸時間不早了，快走吧。」

「算你好運，美芳，好好看家。」

一家三口就這樣頭也不回的大包小包走了。

我突然覺得腹痛不止，像是大夫說的規律宮縮，扶著肚子走到廁所，脫下褲子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