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了。”
陸風涼揚聲喊道,卻無人回應。
抬起頭,秦洛鳶等人已經離開。
月光垂落在他肩頭,那月光似乎要比井水還要冰冷刺骨。
他哆哆嗦嗦喘著氣,試圖往上爬。
可井壁實在太滑,他根本爬不上去。
冰冷的井水漫過胸口,他無法站立,隻能在井水裏飄著。
他的腦海中不由得開始浮現出這些年的經曆。
還記得剛進宮當太監時,那些太監就不止一次將他丟進枯井裏取樂。
他們圍在井口,將陸風涼的乞求和呼喊當做樂子。
是秦洛鳶伸手,將他從枯井裏拽了出來。
她告訴他。
“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墜井。”
他信了。
從那以後,他就成為秦洛鳶的貼身太監,整日對她寸步不移。
她喜歡桃花酥,他便親自去求京城最著名的糕點師傅,學得技藝為她烹飪桃花酥。
她喜歡他穿羅裙,他雖然羞恥,可還是穿著裙子跳舞逗她開心。
一年前,洛陽火起,異族探子血洗京都。
是陸風涼一人一刀殺進人群,將花容失色的秦洛鳶背了出來。
那天夜裏秦洛鳶抓著她的手,喚他“陸郎”。
結果當天夜裏她就拋下身負重傷的陸風涼,爬上了陸寒的床。
陸風涼自己都知道。
她不愛他。
太監怎麼敢奢望公主的愛?
他陪伴在她身邊,僅僅是為了報昔日拉他出井的恩。
如今恩已經還完。
他是時候離開。
當陸風涼被人從深井裏吊上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晌午。
他遍體鱗傷,奄奄一息。
他將碎裂的玉墜遞出去。
陸寒委屈巴巴地叫嚷道。
“爹,娘,我把玉墜弄碎了。”
陸母心疼的要死,卻不是對玉墜。
“沒事,乖寶,玉墜沒了就沒了,咱們一家人好好的才是真。”
陸父更是對著陸風涼劈頭蓋臉一頓罵。
“肯定是你故意把玉墜弄碎的!你的心眼怎麼這麼壞!”
陸風涼無力解釋,他本就發著燒,被冰冷的井水一泡,整個人搖搖欲墜。
他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住昏死過去。
意識消散前,他竟然從秦洛鳶臉上看到驚慌。
秦洛鳶抱起陸風涼,驚覺他燙的厲害。
向來處變不驚的公主殿下,罕有的慌了神。
“禦醫!快宣禦醫!”
秦洛鳶的反應讓陸寒嫉妒得發狂。
他皺著眉,試探道。
“洛鳶,你不會真的喜歡上這小子了吧?”
“絕無可能!”
秦洛鳶斷然否決。
可誰都看得出她的內心並不平靜。
秦洛鳶冷冷道。
“他要是死了,我們大喜那天豈不是少了很多樂子?”
陸寒聞言,心中的疑慮打消。
可不知為何,他的心裏總是有一些不安。
當陸風涼醒來時,秦洛鳶正守在床頭,雙手緊緊握住他的手,不肯放開。
“你感覺怎麼樣?”
她眼裏的憔悴和擔憂做不了假。
陸風涼一時竟然不知道秦洛鳶對他是真情還是假意。
明明她恨他入骨,可為什麼又對他無微不至?
“禦醫說你發了高燒,你怎麼不和我說?”
秦洛鳶一邊給陸風涼吹涼滾燙的湯藥,一邊責怪道。
陸風涼靜靜道。
“我說過,你不信。”
秦洛鳶的手一頓,神色不太自然。
“下次不會了,以後我都會好好陪著你。”
陸風涼一怔,心中有遲疑,有期盼。
話音未落,下人匆匆來報。
“公主殿下,陸公子突然叫嚷著頭疼。”
秦洛鳶慌亂起身,滾燙的湯藥撒了陸風涼一身,燙得他身上大片都是水泡。
他痛得呲牙,秦洛鳶卻充耳不聞,而是帶走所有禦醫,隻留下一個冰冷的背影。
陸風涼笑了。
他大聲地笑著,笑聲裏滿是自嘲和悲哀。
他怎麼會相信秦洛鳶呢?
“還有七天。”
陸風涼低聲道。
“秦洛鳶,你我今後,再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