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清悅走後,柳廣皓便讓管家清理東西。
“少爺,您真要變賣家產?”
管家目瞪口呆。
柳家是寒門,如今恢宏大氣的柳府,乃是柳廣皓爹娘戎馬多年,靠功勳一點一滴積攢下來的。
這是柳家的根,承載了柳廣皓所有美好的回憶。
“嗯,賣了。”
馬上就要離開大虞,前往西夏,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
與其留著被李清悅搶占了去做駙馬府,不如提前變賣,換取在路上的盤纏。
看著熟悉的庭院陳設,柳廣皓眼眸微顫。
“廣皓,這間宅子說什麼都不能賣了,這可是娘和爹留下給你當婚房的,到時候你把官家的差事辭了,咱們一家人好好的過日子。”
那年雪驟。
北境異族叩關,兵鋒直指洛陽。
柳廣皓的父母臨危受命,北上禦敵。
仗足足打了一年,最終異族兵敗退走,父母卻一去不回,隻換來一張滿門忠烈的牌匾。
偌大的柳府,隻剩下柳廣皓一人。
寒風掀起雪花,柳廣皓抬頭。
一如當年幡紙漫天,他獨自看雪。
父母皆北死,他豈能南活?
“爹、娘,孩兒馬上就來找你們。”
他來到臥室,打開衣櫃,從中取出一個儲物箱。
裏麵是李清悅這些年送給他的禮物和書信。
他拿起一根木簪。
五歲那年,李清悅摘下一根木枝,親手做成木簪,交到他手中。
稚嫩的臉上滿是認真。
“廣皓哥哥,將來我和你成婚了,你要親手給我戴上。”
他輕聲一笑,將曾視若珍寶的將木簪丟進火盆。
他又拿起一封書信。
十歲那年,他隨父母去邊關巡遊,李清悅幾個月見不到他,書信如雪般從洛陽飛來。
“廣皓哥哥,你什麼時候回來?我想你了。”
“廣皓哥哥,我去找你好不好?”
“廣皓哥哥,我會唱楚女吟了,等你回來唱給你聽呀......”
一開始柳廣皓每信必回。
可隨著戰事升級,北境異族襲擾日益頻繁,柳廣皓漸漸來不及回信。
通常隔上十天半個月才有機會書信一封,聊表相思。
那時的柳廣皓堅信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殊不知。
時間會磨損情誼,距離會烹煮相思。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李清悅的書信漸漸少了,從每日一封變成半月一封,再到後來的幾個月一封,直至一封沒有。
柳廣皓的回信也石沉大海。
他擔心李清悅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派人回洛陽察看,卻得知公主府上新來了一位戲憐,親密無間,日夜笙歌。
他不信。
他將書信焚盡,腦海中浮現出回京那天。
他甲胄殘破,卻來不及更換;渾身是傷,卻沒時間醫治。
他興致衝衝地往公主府趕,隻因他已經許久沒有見過他的清悅。
可當他推開門的那一刹那,卻聽見李清悅和姐妹們的交談。
“清悅,你當真要納平夫?”
李清悅一手摟著譚雲,一邊淡淡道:
“我要納平夫不假,可平夫不是譚雲,而是他柳廣皓。”
眾人皆驚。
“柳將軍可是陛下親封的冠軍侯,豈能和別人共侍......”
李清悅卻胸有成竹。
“他會的,誰讓他愛我呢?”
一位閨秀小心翼翼試探。
“你就不怕柳將軍悔婚?”
李清悅眼神一顫,短暫沉默後篤定道:
“他父母初亡,孤家寡人,離了我,他活不了。”
記憶破碎,化作漫天的雪,雪落肩頭,凝成心中的冰。
柳廣皓陪伴李清悅十八年,卻抵不過那戲憐取悅李清悅三個月。
他往火盆靠近了些,看著往日的記憶燒成灰,好似這樣才能讓自己不那麼冷。
“柳將軍,我家殿下請您去醉花樓一敘。”
李清悅的侍女趾高氣揚。
李清悅平日裏對柳廣皓頤指氣使,以至於身邊的下人也對柳廣皓態度輕怠。
柳廣皓淡淡道:
“不去。”
侍女顯然沒有想到柳廣皓會拒絕。
一時愣在原地,手足無措。
以往柳廣皓心中有李清悅,對她有求必應,如今沒有了,自然不會在她身上浪費任何時間。
侍女惴惴不安離開,很快去而複返,白皙的臉上帶著鮮紅的巴掌印。
她顫抖著行禮,態度比先前一次恭敬許多。
“柳將軍,我家殿下......”
沒等她說完,柳廣皓便開口。
“不去。”
她哭喪著臉,透著哀求。
“柳將軍,您若是不去,殿下會一直派人來請您。”
柳廣皓歎了口氣。
李清悅總是這樣,嬌蠻霸道,我行我素。
正好,借著這次機會和李清悅說明白。
“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