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府中似是要將前段時間的晦氣紛紛洗去，一大早便大掃除。

明英出去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沈家老太太要回來了。

許是老太太得知養在鎮上多年的沈琳琅回來了，馬車行程也快了許多，不到半月後，便有人傳喚蘇若離去見老太太和其他幾房。

等到了老夫人的院落前，一個一席青衫的少女便迎了出來：“奴婢翠錦見過小姐。老夫人掛念小姐，早已經在裏麵等著了。”

這姑娘一套禮儀做的絲毫不漏，眉眼低垂，愈發顯得恭敬溫婉，不愧是老夫人身邊最得力的丫鬟。

蘇若離將她免禮道：“勞祖母掛心了，我許久不在府中，多虧了有你在祖母身邊照顧。”

她的動作行雲流水，神色高貴中帶著冷然，翠錦在心中暗暗驚歎：這三小姐雖說在鎮上養了十年，但怎麼看都不像是缺人教導的，反而比二小姐更加顯得尊貴很多。

“大小姐說笑了，這是奴婢的本分。”

蘇若離微笑地點了點頭，便踏進了院門。

門簾被拉開，蘇若離挺胸邁入正廳，她用平視眾人，向祖母行大禮：“孫女見過祖母。”

隨即又轉身見過父親與華玥。

她這行禮的姿勢尤為標準，身形顯得纖細修長，姣好的容顏，漆黑的長發，瓊鼻挺立，朱唇點點，真的是一道極好的風景，直叫人移也不開眼睛。

“免禮免禮，聽你母親說你回來之後也不順遂。真是萬幸，你在鎮上休養了這麼長時間，不但身上的病好了，人也越長越俊了，祖宗保佑啊，回來就好。”

“勞祖母掛心了，是我的不是。想來也是老天爺也不舍得看著祖母掛念，才讓我巧得機緣解了這一身的病痛，”蘇若離抬頭，眼眶已經微紅，更顯得楚楚可憐。

老太太看著幾年前木訥的孫女兒如今變成了這番模樣，眼中多了幾分滿意的神色，原先還擔心這個孫女無人教導愈發失了禮節，如今看來倒是她自己上進的很。

而華氏的眼睛中卻滿是不屑，手中的茶杯晃了晃，泛起細細的波紋。

老太太親近蘇若離，開口便道：“快些坐下讓祖母看看。”

蘇若離聞言走到老太太身邊坐下，眼神中拿捏好三分膽怯七分期待，老夫人看著這個伶俐乖巧的孫女，心中甚是滿意。

“來，”她拉過在一旁站著的沈韶華的手，“這模樣真是格外的標誌。”

蘇若離早就注意到了站在華氏旁邊的沈韶華。

沈韶華裝的一副乖巧的模樣過來，隻見她眉若遠黛，目若秋水，皮膚若凝脂般溫潤無暇，隻靜靜的站在那裏，便像是從畫中走出的仙子一般，整片天地都明亮起來，真是世間難尋。

沈韶華親昵的拉著蘇若離，言語之間滿是關心，笑意盈盈，言語切切，如果不是蘇若離早已了解沈韶華的脾性，她都差點兒被沈韶華眼中那情真意切給騙了。

老太太看著她們聊得開心，臉上的神色也多了幾分欣慰：“我剛回來，你們以後自然有的是機會親近。

二房和三房走得早，你今天也沒時間見見她們，不過也不要緊，以後有的是機會，今日我們舟車勞頓，須得好好休養生息，明天再來請安敘舊也不急。”

這老爺沈應淮除了正室華氏外，還有二房蘇式和三房孟氏，這兩位的家世也不容小覷，看起來表麵和善，其實也免不了一番明爭暗鬥。

見蘇家眾人總算到齊，蘇若離上了心。

“明英，你記住，往後我便是沈琳琅，切不可弄錯。”

明英急得不行，又知道自家小姐脾氣秉性，她決定的事情向來沒人能夠改變，隻是這把名字都徹底換了，未免......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蘇若離知道她在擔憂什麼，解釋道：“如今我們身處豺狼虎穴，一步踏錯滿盤皆輸，切不可因小失大。”

明英又何嘗不知，隻得不情不願地應下。

入夜時分。

王嬤嬤在老太太睡下之後輕手輕腳的關上了房門。

隻是，在王嬤嬤離開不久，屋子之中便傳來了異樣的聲響。

“砰”的一聲，似乎像是有重物落地一般，粗悶的喘息聲在偌大的院子之中顯得是微乎其微，誰人都不曾發現。

沒過一會兒，隻見門被緩緩推開，一雙枯老的手從門縫之中伸出，像是要抓住什麼一般，隻是，門口冷冷清清，就連巡邏的人都不曾發現這裏的異樣。

那手因為病痛而劇烈的顫抖起來。

“來......來人.....快來......”老太太此刻披頭散發，早已沒有了白日的風光，表情猙獰而又痛苦，漸漸地，開始口吐白沫起來，那小聲的呼救也是咽入了喉中。

就在這時，一雙破舊的布鞋映入老太太的眼中，在自己麵前蹲了下來，老太太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往上一抓，似乎是摸到了佛珠的觸感。

下一秒，意識就開始模糊起來。

沈琳琅此刻蹲在老太太的麵前，看到老太太情況的時候眉頭微皺，“明英，快，將我的銀針拿來。”沈琳琅對著明英說著。

明英也是有些慌張，將銀針盡數遞到了沈琳琅的麵前，緊接著也是熟練的將老太太給扶了起來。

沈琳琅此刻掐住了了老太太的人中，老太太此刻的麵色也是十分不善，口中的白沫不住的往外吐著，周身的顫抖就沒有停止過。

“不好。”眼看著老太太就要咬到自己的舌頭，沈琳琅情急之下竟是將自己的手臂遞到了老太太的麵前，老太太這一口下去，一點都不留情。

沈琳琅的手臂頓時就滲透出了陣陣的淤血，這一陣疼痛差點讓沈琳琅有些堅持不住。

“小姐，你！”明英看到這一幕，也是一驚，沈琳琅身為沈府千金，身上怎麼可以帶著傷！這一口下去，就算是好了，也會留疤的啊。

而沈琳琅卻是毫不理會，隻是暗暗咬牙，輕聲說著，“祖母，沒事的，別擔心......”

說完這話，沈琳琅強忍住手上的疼痛，將銀針刺入老太太的耳垂之上，兩滴鮮血頓時順著銀針紮出的傷口溢出來。

聽到了沈琳琅安慰的話，加之放血治療，老太太也是漸漸的平穩下來，顫抖的幅度頓時小了很多。

看到狀態有所緩解，沈琳琅稍稍鬆了口氣，老太太口中的白沫卻是沒有辦法止住。沈琳琅眼神微眯，緊緊的握緊老太太幹枯的手，手起針落。

一根根銀針絲毫不差半分的落入老太太全身的穴位之中，每根銀針落下，老太太都極為痛苦的哼出聲來，隻是，在片刻之後，老太太止住了顫抖，呼吸也漸漸地恢複正常。

那原本因為緊張和抽搐而繃緊了的肌肉也是慢慢的放鬆下來，沈琳琅這才完全放下心。好在自己來的及時，接下來沈琳琅就將老太太口中的汙穢一一清理幹淨。

“明英，將老太太扶上床榻。”沈琳琅在替老太太把脈之後，也是鬆了口氣，原本想使力，卻發現手上早已鮮血淋漓，一雙手血肉模糊。

明英點點頭，將老太太扶上了床榻。

沈琳琅看著老太太這張蒼老的臉，也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若是老太太病症發作沒有及時發現，說不定會釀成大禍。

到那時，沒了老太太的牽製，華玥對於家中權勢的掌控也是愈演愈烈，到最後根本就肆無忌憚。

雖說老太太回來之後不曾親昵於她，但是好歹也不曾薄待她。

她從入府開始，就在想著如何牽製華玥，今日，終於等來了這一個契機

“小姐，你的手......”明英看著沈琳琅那鮮血橫溢的手，眼中盡是擔憂，沈琳琅現在眼神空洞，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隻是，從這毫無表情的麵上所透露出來的隱隱殺氣，卻是讓明英心中有些發怵，小姐是真的變了。

沈琳琅這才匆匆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看著自己手上的傷口，這點疼，對比於之前，又算的了什麼呢？

看了看窗外，家仆們也是快過來了。沈琳琅用手帕捂著自己手上的傷口便匆匆離開。

而巡邏的侍衛提著燈籠，正緩慢的朝著這邊走來。

老太太的門大開，侍衛心中奇怪，打著燈籠往前一靠，卻是瞧見地上的血跡和汙穢之物，頓時心中一驚。

但此刻夜已深，侍衛依然是忍著心中的恐懼往裏麵探了探頭，卻見地毯混亂，桌椅都紛紛倒在地上，暗道不好。

“老太太！快來人呐！”

侍衛大喊出聲，若是出了什麼賊人，自己不過一人如何與那歹徒相搏。

一瞬間，整個府中的人都被這聲驚呼給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