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這六年算什麼?她為易如琛生下的兒子又算什麼?
正想著,易澤也從病房裏出來了。
他騰騰騰跑到崔灩汝身邊,肉嘟嘟的小手直接拉住她的手,親密自然,仿佛他們才是血濃於水的母子。
“你別這麼小氣,爸爸都生病了,你平時不是最關心爸爸的嗎?現在隻是陪他演一會兒戲怕什麼?我一個小孩子都不怕,你這麼大的人了就不能懂點事?”
易澤埋怨的瞪了崔盛婉一眼,他稚嫩的小臉還帶著嬰兒肥,哪怕做出惱怒的神情,也依舊可愛。
但是此刻,崔盛婉的心卻像被深藏冰穀,冷得徹底。
什麼叫演一會兒戲怕什麼?難道他們就不怕假戲真做?
崔盛婉看著麵前這三個血濃於水,本該親密相連的親人,此刻卻通體冰涼,心也墜落無底深淵。
“姥姥,一會兒你記得回家給爸爸煮雞湯,爸爸最喜歡喝你煮的雞湯了,姨姨你別哭,是媽媽小氣,我知道你是為了爸爸好。”
易澤這會兒跟個小大人似的,將崔母與崔灩汝囑咐個遍,卻唯獨落下他的親生母親,易澤頂著一張肉鼓鼓的小臉,跟他們奶聲奶氣說完,回頭又擰起小眉頭盯著崔盛婉。
“我和姥姥姨姨已經決定了,配合爸爸演好這出戲,就算你不同意也不行!我們三個人打配合,爸爸隻會認為你在撒謊!”
易澤的小奶音稚嫩,像一隻翻著肚皮求愛撫的小貓咪,可落到崔盛婉耳朵裏,卻匕首似的鑽心刺骨。
好啊!
她的親兒子,居然要配合別人將他的爸爸送到別人手中!
可哪怕再不情願,崔盛婉也別無選擇,她孤軍作戰,易如琛怎麼可能信她?
何況還有崔灩汝......
隻要崔灩汝一句話,恐怕易如琛想都不想,隻會一股腦相信她了。
再次回到病房,易如琛正撫著他額頭被撞出的淤青,見人進門,易如琛臉上再次帶起溫柔的笑,隻是他的目光隻在崔灩汝一人身上,沒有閑暇在崔盛婉身上停留片刻。
“灩汝,今天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晚上我帶你和易澤出去吃飯吧。”
“好耶!爸爸整天忙工作,都好久沒陪我和媽媽吃飯了!”話音剛落,易澤便歡呼雀躍的原地跳起小碎步。
崔盛婉垂著眉眼,默不作聲站在病房角落,看向他們一家三口眼下滿是一片陰霾,易如琛的間歇性失憶症,得的還真是巧,不僅忘了崔灩汝拋棄他,也忘了自己陪伴他的六年。
他記得結婚紀念日,卻偏偏不記得與他結婚的人是誰。
平心而論,和易如琛結婚的這幾年日子著實還算幸福,在外,易如琛事業有成。在內,他照顧家庭,對待妻兒更是無微不至。
哪怕他心中始終過不去崔灩汝那個疙瘩,但對崔盛婉這個妻子,他也是個滿分好丈夫。
雖說易如琛是被姐姐挑剩下的男人,可崔盛婉是喜歡他的。
從小就是。
隻是因為兩家定下的婚事,她從不曾將這份愛意宣之於口,如今看著易如琛曾溫柔愛撫她臉頰的手,此刻又充滿無限溫柔的撫摸崔灩汝,崔盛婉隻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人狂敲猛擊,砸的支離破碎。
今天是他們結婚六周年紀念日,為什麼車禍這麼巧偏偏選在這一天!
看著易如琛與崔灩汝恩愛甜蜜,崔母眼睛裏也是止不住的笑意,她無意間瞥見牆角失魂落魄的崔盛婉,隨即板起臉,抓著她的手腕又將她往外扯。
“人家一家三口聊天,你還在這兒礙什麼眼?還不趕緊回家!”說著,崔母不由分說拉著崔盛婉就走。
匆忙間,崔盛婉回頭看了一眼。
不知是否錯覺,她總覺得與易如琛目光有一瞬交接。
出了醫院,崔母的心臟才算緩緩落地,她滿臉警惕盯著崔盛婉,厲聲警告。
“現在易如琛病著,崔灩汝隻是配合他的治療,沒有別的意思,你別胡思亂想,如琛可是你男人,要是耽誤他的治療,公司也會造成影響,你心裏有點數,別搗亂。”
說完,崔母轉身又進醫院。
崔盛婉站在醫院大門前,頭頂分明頂著熾熱的陽光,可身體卻冷得嚇人,她心臟抽搐,痛的幾乎無法呼吸,扶著路邊大樹猛吸兩口氣,才壓下胃裏抽搐翻湧的黏膩感。
她和崔灩汝,分明都是崔母十月懷胎生下的親女兒,可為什麼她永遠不受待見?
好資源是姐姐的,好男人是姐姐的,隻有姐姐挑剩沒得選了才會落到她頭上,現在她的丈夫要和別的女人恩愛演戲,母親對她卻連一句安慰都沒有,隻斥責她要心中有數。
就連易澤也......
瞬間,崔盛婉渾身癱軟無力,隻覺得她這些二十來年的嘔心瀝血都是白費苦功,無論她再要強,再優秀,隻要崔灩汝一出現就,會將她徹底打回原形。
拖著疲憊無力的身體,崔盛婉開車回了易家,別墅裏的裝潢整體溫暖明亮,這是她六年來辛苦操持打造的溫馨家園。
可一抬眼,崔盛婉發現原本掛在進門正對牆上的婚紗照被撤下去了。
她心臟又猛的一抽。
從易如琛出車禍到現在,前後不到兩個小時,為了配合易如琛演戲,母親和姐姐的動作這麼快,連他們的婚紗照都撤下去了?
心裏那股無名火瘋狂作祟,但猶豫許久崔盛婉還是硬生生忍了。
算了,易如琛本來也不太喜歡那幅婚紗照,他總說這張照片P圖痕跡太重,不適合掛在家裏,六年來,隔三差五就想著收進倉庫。
可她分明覺得很好。
至少在平日見不到易如琛笑容時她還能靠這幅婚紗照尋求慰藉。
崔盛婉攥了攥拳頭,指甲將掌心細嫩的皮肉掐的生疼。
她在心中瘋狂安慰自己。
一場小意外而已。
等易如琛恢複記憶就好了。
畢竟崔灩汝回國這一年,易如琛不是和她也保持著距離嗎?
哪怕他對崔灩汝有執念,但易如琛是正人君子,他不會背叛婚姻的。
盡管做足了心理建設,可她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別墅裏,無盡的空虛感如潮水將她瘋狂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