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女友手機裏發現她和相親對象約了見麵時間時,她正在淋浴。
她洗澡前隻說了要回老家去看望父母。
我以為是自己誤會了,在門外逗她:[薑思雨,你手機有個男的說是你的相親對象呢。]
淋浴聲戛然而止,她裹著浴袍出來,在我額頭淺淺一吻。
[一會兒我好好打扮,穿的漂亮點,那些相親對象肯定相形見穢。]
見我仍舊皺著眉,薑思雨嗬嗬笑著。
[我就回家搪塞一下父母,再說就算是真的,結婚不也得貨比三家嘛?]
她的話令我大腦宕機兩秒。
我把浴袍捂得嚴嚴實實。
壓著心頭泛起的火氣,盡量慢聲細語。
[薑思雨,我們馬上要結婚,你去見相親對象合適嗎?]
薑思雨塗抹身體乳,噘著嘴。
[還不是你不給我們家彩禮嘛,我爸媽養我多年,你的方案太不近人情了。]
方案兩個字讓我渾身不自在,好像在和甲方談判。
我鬆了鬆領帶,唇角愈發幹涉。
薑思雨透過鏡子看到我蹩腳的摸樣,抿了抿嘴唇,把她的唇膏印上我的嘴。
我低著頭看到她晶瑩的長睫毛,忍不住再解釋一遍。
[我家這邊沒有給彩禮的習慣,我給你五金,按五十萬的標準,作為你的個人收入。]
[不需要陪嫁,房子也是我家出,你出人就行了。]
薑思雨桃花眼微眯,輕歎一聲:[但五金拿不回去啊,他們什麼都看不到。]
我語氣森冷,沒好氣道:[怎麼,你要彩禮就是為了拿回去?我想起來了,你弟弟也快結婚了吧,是拿給他用?]
薑思雨家庭條件不好,這些年我帶她開拓了視野。
至少婚姻這件事上,我覺得她不會被家裏捆綁。
卻不成想,她家裏夠果斷,給她安排了老家的相親。
薑思雨噗呲一聲笑出聲,[我可不是扶弟魔,你想多了。]
[就是覺得父母把我養大不容易,我......]
我打斷她的話,[我又不是讓你不管他們,他們的養老我可以負責,你婚後幫襯他們我也不管,隻是結婚這件事我要順順利利。]
[而不是幫你介紹相親對象。]
薑思雨穿好了內搭,用一件橘紅色的背心轉移我注意力。
她在鏡前凹造型,問我美嗎?
我陰沉著臉,怔怔地看著她。
薑思雨這才呢喃道:[還不是我爸媽說在老家生活的舒坦,不用有那麼大的壓力,可你知道的,我想留在大城市。]
[你放心吧,我也就走個過場,我們會結婚的。]
她眨巴眨巴眼睛,用期盼的眼神望著我。
以往我一生氣,她就擺出這種姿態。
但這次我沒給她好臉,和相親對象的聊天記錄並不是從今天開始。
見我失神,她湊過來,翹起腳尖就呱唧一口。
[你不會擔心那個相親對象吧,我們五年的感情了。]
[他是我高中的學長,畢業就回了老家,我們能有什麼共同話題。]
[我隻想和你踏入婚姻殿堂。]
任由她說的天花爛墜,在我心頭也沒留下分毫。
她嘴上說的走過場,卻又如數家珍將對方的過往和近況一一述說。
薑思雨沒注意,她說不在意時有多矯揉做作。
我指尖捏到泛白,讓疼痛壓住多餘的情緒。
她希望我晚上送她車站。
[一會你別忘了送我......]
我扭頭直接離開。
2
我開著車漫無目的地行駛。
和薑思雨在一起五年了,我一直認為結婚是件水到渠成的事。
她在跟我確定關係的第一天就實話實說,她家庭條件很差。
可我並不在意。
在我的嗬護下,性格內斂的她轉變成今天的落落大方。
始於顏值,忠於人品。
在今天之前,她的人品沒有任何問題。
會耗時間給我做一件生日禮物,會在所有朋友麵前大大方方公布我的身份。
喜歡耍脾氣讓我陪著她,不願意接受昂貴的禮物。
薑思雨身上的每一個優點都讓我覺得這份感情彌足珍貴。
原來這些經曆不足以令身份蛻變。
不知不覺,我把車開到了家裏的別墅。
[兒子?你回家也不說一聲?]
我媽敲了幾下車窗,錯愕道:[掐好時間來的啊,思雨你沒帶著啊。]
我後知後覺,應了一聲,在車裏抽完一整根煙。
三年前我就戒煙了,一遇到煩躁事我嘴唇就發幹。
等我回到家,我媽聞到我身上的煙味,眉頭一挑。
[你這孩子怎麼回事,不是都戒煙了,怎麼又撿起來了。]
我爸人察言觀色厲害,製止了我媽,[先吃飯,吃完飯再說。]
爸媽都是生意人,我的家庭條件比我透露給薑思雨的好太多。
但我爸媽時刻提醒我低調做人,大學四年我也過的普普通通。
吃到一半,媽媽開門見山道:[兒子,你不是認定了思雨這個孩子了嘛,婚禮得提上日程,爸媽好幫你發婚貼,別墅你也沒去看,你這死孩子想累死你爸媽啊。]
我媽臉色脹紅,胸口起伏不定。
[兒子,你和思雨是不是......]我爸看出了異常。
我點了點頭,將今天看到的相親對象以及思雨的家庭條件全盤托出。
爸媽對視一眼。
沉默了一分多鐘。
[哎......]
千言萬語都化作一聲歎息。
等保姆阿姨來收拾碗筷,我媽瞥了一眼我,訥訥道:[本來你就要結婚了,有些事我沒想跟你說。]
我索然寡味地聽著。
心裏極力克製想聯係薑思雨的衝動。
[你張阿姨家有個女兒,和你同歲,在外省讀書,去年才回來,她家跟你爸也有生意上的往來。]
我媽扭扭捏捏,她明白我和薑思雨的感情有多深。
思雨做的大大小小的手工製品被我視若珍寶,甚至家裏有單獨裝她東西的房間。
[可以啊,先約個時間見一麵吧。]
我媽表情一滯,有些不可置信。
[能被你們介紹的,絕對是個很優秀的女孩,見一見也沒什麼,交個朋友嘍。]
在我轉身的瞬間,我喃喃自語。
[我不過貨比三家,學你見個相親對象而已。]
3
薑思雨回了老家後消息沒少給我發。
手機上的早午晚安準時彈出來,無時無刻彰顯著存在感。
去哪都要報備,見了親戚好友還會附上一張照片。
看起來滿滿安全感,可關於相親對象卻隻字不提。
[親愛的,你是不知道,我弟弟吵著說要見見姐夫呢。]
[我爸媽也埋怨我為什麼不把你帶回來,上次見麵對你印象可好了。]
我熟練地發去各種可愛的表情包,可屏幕下的我表情冷漠。
她朋友圈還是被我發現了蛛絲馬跡。
比如,明明穿的是一件比較保守的牛仔褲,回到家又換上了性感的衣服。
薑思雨對我抱怨過無數次,家裏早就沒有她的衣服了。
那這些搭配是從何而來呢?
我不願深究,她在我心中無法撼動的形象暫時有了鬆動。
前幾天,我們還約好要在婚禮的宴席上鋪滿粉紅色的玫瑰。
而且她要我在眾人矚目下說我愛你。
那種畫麵隻靠想象也令人沉醉。
或許薑思雨感受到了我的冷淡,晚上非要給我打電話。
我本不想答應,但她說自己和父母吵架了。
[喂~]薑思雨聲音低沉。
[喂。]我意興闌珊。
[親愛的,我和我媽吵架了,我說彩禮的事他們就罵我,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我沒接話。
她把問題拋給我,不就是指望我解決。
[大晚上的給誰打電話呢!早點睡覺,你不是嫌相親對象質量低嘛,明天那個家裏做生意的,和你一個高中呢。]
[媽!]薑思雨語氣不悅。
[嚷什麼嚷!大城市的人就是沒有真心,不然能不給你出彩禮嘛。]
薑思雨弟弟的聲音響起。
[就是,他裝什麼啊,大不了換個人,兩條腿的男人多的是!]
我這才意識到,薑思雨的家對我的態度並非如她說的那樣。
[你想想看,明天你見要見的小陳,在本地相親圈可搶手了,要不是我和她媽年輕時是同事,人家都不給你這個機會。]
[不比你那個在大城市裏的金疙瘩強啊,工作穩定,家裏條件好,長得也人高馬大。]
她媽的嗓音和言語通俗刺耳,傷的我頂不上來一口氣。
我嘴唇發澀,在兜裏想尋摸一根煙抽。
話筒裏的嗬斥還未停下。
[不說別的,你有十幾萬為什麼要給你男友買車,有這錢給我們,你爸和我東能蓋新房子了!]
[以後你的錢給我保管,讓男人騙光可有你受的!]
薑思雨抽泣著,哭了好半會兒才訕訕問道。
[親愛的,你還在嗎?]
我吞雲吐霧兩根煙,車內的空氣有些嗆鼻。
[恩,我在。]
她喋喋不休地跟我訴苦,述說原生家庭的不易。
我卻沒心情聽。
大腦放空,思索她媽說的那輛車。
買車的錢是我拿的,可薑思雨不想讓老家那邊瞧不起,就和車子拍照。
說是送我的生日禮物,羨煞旁人。
我捫心自問,這樣的婚姻是我真的想要的嗎?
[親愛的,你還在嗎?]
[她說話你別往心裏去,我送給你的就是你的......你留著開就行。]
環境變得靜謐。
我忽然發覺自己有些看不清自己想娶的女孩了。
[沒關係,車子我到時候給你還回來。]
我掛斷電話,換了車。
導航到薑思雨的家庭地址。
4
我長途跋涉,五個小時開到了薑思雨的家中。
兩年前薑思雨帶我來過這裏,彼時我們並未談婚論嫁。
她父母還屬比較客套。
我在大鐵門外拿出手機要聯係薑思雨,就見到大鐵門被薑思雨推開。
她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過。
[親愛的,你怎麼來了?]
她一身黑色套裙,大長腿肉色襪加高跟鞋,妝容精致。
我的到來令他手足無措,她媽在屋裏催促。
[在門口幹嘛,人家都快到了!]
薑思雨想吻我道歉,可能是嘴上塗了口紅,改成宅我耳旁輕聲道:
[我就是應付應付我媽,你等我回來找你。]
[我不想再聽我媽的嘮叨了,求你忍一天好嘛。]
我點頭打聽,實則是不太在意了。
長時間開車,我身體疲乏,時間太早,不好叫車。
我躺在後排睡了過去。
睡了整整兩個小時,我抻了個懶腰,遠遠觀望薑思雨從一輛五十多萬的副駕下來。
什麼意思呢?
薑思雨迎著男生往家裏走,笑顏如花。
我眼中的寒意快化做實質,牙齒快咬碎了。
我從車上跳下來,嚇了雙方一大跳。
薑思雨麵部管理都險些失控。
他父母和弟弟更是出門迎接,唯有我像個局外人。
她爸媽也委婉地勸我離開,似乎我留下會耽誤兩家的好事。
我惡狠狠地瞪著薑思雨,要看透她皮肉下是何種顏色的心。
男生向薑思雨詢問我,薑思雨支支吾吾。
他弟眼疾手快,用一句男性朋友就一筆帶過。
我倔勁兒上來了,跟著一同進了家門。
我倒要看看,他們能聊些什麼。
薑思雨主動坐在我身側,可另一邊就是那個男生。
男生主動和薑思雨的父母搭話,[我很滿意思雨,要是可以的話,年後我就能娶她過門,彩禮三十萬,房子我爸媽都買好了,市裏一百五十平。]
說著男生斜睨我一眼。
她媽嘿嘿笑著,磕著瓜子,斟酌著對薑思雨挑了個眉。
薑思雨垂下頭,雙耳不聞。
聊了十幾分鐘,薑思雨就送走了男生。
等人一走,薑思雨拉著我的手,小聲道:[我就是走走過場,你別太當真,我們過兩天回去,跟這男生不會有瓜葛。]
她父母好茶招呼著我,趁機拉高彩禮,有了三十萬打底,薑思雨的身價起碼就要三十萬。
我沒興致討論,心中萌生了離開的念頭。
薑思雨見我耷拉著臉,帶我出去參加姐妹聚會。
[你別不高興了,我媽那人就那樣,我帶你介紹我的幾個好閨蜜認識。]
一聽這話,我精神許多。
帶另一半去見好友正代表一種認可。
我積累的不滿頃刻間煙消雲散。
薑思雨不讓我開車,嘴上說著不物質,行為上實在知行不一。
我高興著呢,也不顧這點小矛盾。
等我去了飯店,三個女生等待多時了。
薑思雨介紹我們雙方認識,講述我們的愛情故事。
[我男友對我可好了,什麼都滿足我,人家是大城市的本地人,家裏條件比我好多了。]
[哇,思雨你這死丫頭運氣可真好!]
我們相處融洽,幾人微醺走出大門。
要是事情就這樣發展,我或許就對相親對象的事既往不咎了。
我們計劃打兩輛車,一邊一輛,各回各家。
可偏偏那個礙眼的寶馬車就停在不遠處。
陳小斌搖下車窗,露出一個痞笑。
[沒開車嗎,外麵可不暖和啊。]
幾個閨蜜也怯怯地開口:[對啊,你男友今天怎麼沒開車來呢?]
我苦笑,我來找薑思雨是還車,總不能開兩輛車來吧。
[我來的急......]
陳小斌大手一揮,招呼幾人上車。
[早晚涼,你們上車唄,我送你們走。]
薑思雨還在勸我,[走吧,便宜不占白不占。]
三名女孩上車後排,副駕駛的位置自然而然留給了薑思雨。
等薑思雨上了車,陳小斌將車鎖上。
他眉頭擠成川字,口氣嘚瑟,[不好意思啊,車坐不下了,要不你打車回去,大男人抗凍。]
薑思雨猶猶豫豫,我沒必要浪費口舌。
打了車就去了車站買票。
這地方我這輩子可能不會來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