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默默地看著蕭長風的側影。
他的側影線條堅硬,猶如山間的奇石,棱角分明,充滿了男兒的陽剛之氣。
她心中不自覺地暗忖起來。
蕭長風並不知道他的話,在她的心底擲下了多大的石塊,激起多大的波瀾。
江寧自小雖然因為被國公府上下寵愛,但也並非是什麼都不懂的傻白甜。
蕭長風這樣一味堅持相信她,讓她很是動容。
也讓她腦子清晰地意識到,世上熙熙皆為利來,世上嚷嚷皆為利往。
蕭長風定是有所圖。
不過......
她眼眸清澈晶亮。
有所圖才好,她才能安心嫁給他,且能互相利用。
兩人沉默相對,沒有再說話。
蕭長風沉吟了一會,剛想問問她,自己明日提親,盡快成親,她願不願意。
突然,一道怒喝:“江寧,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外頭三皇子已經走了,江行返回主屋,一進來便是高聲怒斥。
蕭長風皺眉,“都說你江行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怎麼在自家府中卻暴躁成這樣?”
“江行,你在外的虛名,莫非是你刻意宣揚的?”他極為言辭犀利。
江如夢挽著程夫人進來,雙眼比剛才還紅了幾分。
她一聽到蕭長風的話,就柔聲道:“蕭少將軍,你怎麼能這樣說哥哥。”
“哥哥是性情中人,自然是溫潤君子,若非姐姐故意惹他生氣,他也不會這樣大聲說話的。”
江行投向江如夢溫柔一笑,“夢兒不必為我辯解。”
他與蕭長風對視,“蕭少將軍比我還大上一歲,該不會不知道人本就是複雜無比。”
“就像你在我們國公府上,打眼這麼一瞧,好一個瀟灑的少將軍,”他頓了頓,“可誰又知道,你在百姓口中是個喜怒無常,暴虐的煞神呢?”
江寧聽不下去,正要說話。
蕭長風看了她一眼,隨即笑了:“不錯,人是有兩麵三刀,隻是我有兩麵但無三刀。”
“倒是有些人兩麵三刀得,讓蕭某不禁佩服至極。”
江寧垂眸,心中甚為快意。
是啊,要說兩麵三刀,誰又比得過江行和江如夢這兩兄妹呢?
“你!”江行怒了,正要懟回去。
就聽得外間丫鬟來報,“夫人,國公爺來了。”
程夫人打圓場般,對著蕭長風笑道:“蕭少將軍,我們家國公爺啊,那是極為欣賞你的。”
“你看,他得知你與我們寧兒看對眼了,這不放下公務急急地就來了。”
話音剛落,不待蕭長風說話。
那邊國公爺就大笑著進來,“哎,蕭少將軍,老夫來晚了,你可莫要見怪。”
國公爺一進來,就大肆讚譽了一通蕭長風。
而後,他話鋒一轉,“蕭少將軍這是想好了?當真明日便來我府上提親?”
蕭長風頷首,“是,預備明日上門。”
國公爺連說三個好字,極其滿意。
他對著程夫人說道:“晚膳預備好了麼?”
“好了,老爺。”程夫人含笑回答。
“那,我的好賢婿,陪我喝一杯吧!”
說著,國公爺便帶著蕭長風往側廂房的飯廳走。
江寧垂頭想要跟上,卻被江行堵住了去路。
她不得不抬眼,“小公爺,可是還有別的事要說?”
江行回想起剛才江寧在三皇子麵前,斬釘截鐵地說願意嫁給蕭長風,心裏便湧起怒氣。
他疼愛了她十四年,隻因了他們放她出去三年學規矩,回來以後就變得這樣的放-浪形骸,不將他們放在了眼裏。
他眼睛微紅,壓低聲道:“沒想到,你竟變得如此自甘墮落。”
江寧與他對視,清淡的眼眸裏一絲情緒全無,“我雖然掛著大小姐的名頭,但我並非是你們家的女兒,區區一介奴婢,墮落與否,小公爺何必掛心?”
說完,她對著江行微微福禮,便繞過了他,朝著飯廳走去。
江行愣住,驀地轉頭,怒道:“你怨我們?你憑什麼怨?那都是你自作孽,你還有臉怨?”
江寧瘦削的背影微微一頓,還是緩緩地朝前走去。
江行幾步追上去,伸手要去抓她的手臂。
“哥哥!”江如夢從飯廳裏走出,“你怎麼這麼慢啊!”
她瞥了眼與自己擦身而過的江寧,拉住江行的衣袖,笑得甜美無比。
江行見狀隻得按捺下心頭的火氣,勉強笑道:“我與寧兒說了幾句話,所以才慢了。”
江如夢做出天真的樣子,歪頭問道:“哦?你們說了什麼?夢兒能知道嗎?”
“沒什麼,隻是閑聊幾句罷了。”江行搪塞,“進去吧!”
飯廳裏,國公爺與夫人拉著蕭長風已經坐下,三人正言談甚歡。
程夫人見江寧進來,笑著招手,“寧兒,來,坐娘身邊。”
江寧聞言心頭一刺,不自覺地站住了腳步。
自從江如夢回府後,程夫人身邊的位置,永遠都屬於江行和江如夢。
有時江行在外忙著,沒時間陪著吃飯,那空著的位置也輪不到她。
每每程夫人讓坐,江如夢就會各種理由,不讓她坐。
“娘!”江如夢拉著江行進來,幾步就趕在了江寧之前,“今日是什麼好菜,竟如此香味,好聞得很!”
程夫人的注意力頓時被轉開,她指了指桌上的菜色,“今日有你愛吃的蘆筍,還有竹林雞,快,坐下吧!”
江如夢點點頭,與江行一起在程夫人左右兩側坐了下來。
江寧垂眸,掩去眼底的諷刺之色。
果然,還是這樣。
三年過去了,什麼都沒有改變。
“江大小姐,為何猶豫不坐?”蕭長風忽而問道。
江寧抬眸,對上他烏黑的眸子。
國公爺淡淡看她一眼,“我這個女兒啊,打小就是個嬌生慣養的,稍稍不如她的意,便要與你對著幹,你看她這會,恐怕是又起了什麼小性子了。”
“賢婿啊,等你們成親後,你可要多多擔待。”
江寧看向了國公爺,“我並未起什麼小性子,國公爺怕是看錯了。”
國公爺皺眉,“什麼?”
“蕭少將軍問詢我為何不坐,那是因了先前母親喚我過去坐。”
程夫人看向已經坐在身側的江如夢,露出些許愧疚,“是了,剛才我的確是這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