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硯卿心中大驚,卻又不敢表現出來,隻能強顏歡笑。
沈若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明知故問道:“夫君可是還有其他顧慮?”顧硯卿心頭一跳,暗道這女人莫不是真發現了什麼?
他連忙收斂心神,擠出笑意,迭聲道:“娘子說的是,為夫都聽娘子的,娘子安排得極是周到。”
他頓了頓,又試探著問道:“隻是表姐初來乍到,又遭此變故,身邊總需得有個妥帖的人照料才是,不如......”
“夫君放心,妾身已安排妥當。”沈若嵐截斷了他的話頭,“聽雨軒那邊,妾身會撥幾個伶俐的丫鬟婆子過去,定會將表姐和孩子照料得妥妥帖帖的。”
顧硯卿還欲再說,沈若嵐卻已轉移了話題,柔荑輕撫他的臉頰,柔聲道:“夜深了,夫君也累了一日,早些歇息吧。”
那聲音,嬌媚入骨,直酥到人骨子裏。
顧硯卿隻覺心頭一蕩,哪裏還記得旁的,滿心滿眼隻剩下了眼前的美人。
是夜,顧硯卿留宿在了沈若嵐的院中。
紅燭搖曳,帳幔低垂。
沈若嵐靜靜地躺在床榻之上,呼吸均勻,似是已經熟睡。
身側,顧硯卿亦是鼾聲漸起。
夜,更深了。
驀地,沈若嵐睜開了雙眼。
那雙眸子,在暗夜中亮得驚人,哪有半分睡意?
她緩緩轉過頭,看向身側熟睡的顧硯卿。
那張臉,曾讓她魂牽夢縈,如今卻隻讓她覺得惡心。
沈若嵐緩緩抬起手,從枕下摸出一支銀簪。
簪子尖銳,在燭光下閃著寒芒。
她將簪子緩緩移向顧硯卿的咽喉,指尖微微顫抖。
隻消輕輕一刺,便可了結了這負心人的性命!
可就在簪尖即將觸及顧硯卿肌膚的那一刻,沈若嵐卻猛地停住了。
她死死地盯著顧硯卿的睡顏,貝齒緊咬著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
不,不能就這樣便宜了他!
她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揭穿他的真麵目,讓他身敗名裂,嘗盡她前世所受的痛苦!
她要他——作繭自縛,生不如死!
沈若嵐緩緩收回簪子,重新將它藏回枕下。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恨意。
翌日清晨。
顧硯卿醒來時,隻見沈若嵐正坐在桌案前,翻看著手中的賬本。
“娘子怎地起得這般早?”顧硯卿走上前,從身後環住沈若嵐的纖腰,將下巴抵在她的肩頭,溫聲道,“這些瑣事,交給下人去做便是,何苦勞累自己?”
沈若嵐微微蹙眉,似是不悅,卻並未掙脫他的懷抱,隻淡淡道:“夫君有所不知,這府中的賬目到處都對不上,妾身若不親自校對,怕是......”
她欲言又止,眉宇間籠上一層愁雲。
他抬手,順勢將那賬本拿了過來:“既然如此,那便不查了,從這個月起,重新記賬便是,,娘子莫要太過操勞,仔細傷了身子。”
沈若嵐聞言,卻像是想起了什麼傷心事。
轉過身,將頭埋進顧硯卿的懷中,哽咽道:“夫君,妾身的那些嫁妝,都是父兄用命換來的,如今卻不明不白地沒了......”
“昨夜,妾身還夢見了父兄,他們都在怪我......”
沈若嵐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斷斷續續,更添了幾分淒楚。
顧硯卿摟著沈若嵐,心中卻一陣煩躁。
這女人,動不動就提她那死鬼父兄,當真是晦氣!
他強忍著不耐,柔聲安慰道:“娘子莫要多想,不過是些身外之物,沒了便沒了,隻要你我夫妻和睦,比什麼都強。”
沈若嵐的淚水漣漣而下,如斷線的珠子般滾落,沾濕了顧硯卿胸前的衣襟。
顧硯卿隻覺得胸口一片濕涼,那涼意直透心底,讓他愈發煩躁。
他強壓下心中的不耐,伸手輕輕拭去沈若嵐臉上的淚痕,柔聲哄道:“娘子莫哭,哭壞了身子可如何是好?為夫這便去尋個妥帖的賬房先生來,將這府中的賬目好好清算一番,定給娘子一個交代。”
說罷,他狀似無意地抽走了桌上的賬本,起身欲走。
沈若嵐見狀,眸底深處閃過幾分得逞的笑意。
她演了這麼半天的戲,等的就是這一刻!
“夫君且慢。”沈若嵐連忙起身,幾步上前,親昵地挽住顧硯卿的胳膊,柔聲道:“妾身倒是想起一人,或許能擔此重任。”
顧硯卿腳步一頓,心中暗叫不好,卻已是騎虎難下。
他轉過頭,強笑著問道:“哦?不知娘子說的是何人?”
“是將軍府從前的老賬房,張管家。”
沈若嵐依偎在顧硯卿身側,聲音嬌軟。
“他老人家在府中多年,最是細致不過,算起賬來,那叫一個又快又準。若能將他請回來,這賬目的事,夫君便可高枕無憂了。”
顧硯卿聞言,臉色微變。
他哪裏想到沈若嵐會來這一招?
這分明是早有預謀!
可事已至此,他又不能當麵反駁,否則豈不坐實了自己心中有鬼?
他隻能硬著頭皮應道:“娘子所言極是,那便依娘子所言,派人去請張管家吧。”
“夫君真好!”
沈若嵐聞言,頓時破涕為笑,眉眼彎彎,嬌俏可人。
她立刻喚來黃玉,吩咐道:“快去將張管家請來,就說我有要事相商。”
黃玉領命而去。
顧硯卿看著沈若嵐那歡欣雀躍的模樣,心中五味雜陳。
他這才明白,沈若嵐今日這一出,不過是引蛇出洞,為的就是將張管家名正言順地請回府中。
這女人,心思竟如此深沉!
他暗自咬牙,卻又不敢表露分毫,隻能強顏歡笑,借口公務繁忙,匆匆離去。
沈若嵐目送顧硯卿離去的背影,唇角勾起冷笑。
這出戲,才剛剛開始呢!
她端坐在椅子上,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衣袖,心中暢快淋漓。
前世的種種屈辱,她定要一一討回!
不多時,黃玉便領著一位老者走了進來。
那老者身形佝僂,頭發花白,麵容憔悴,正是張管家。
他一進門,見到沈若嵐,頓時老淚縱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大小姐!老奴可算見到您了!”張管家哽咽著,聲音嘶啞,“老奴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