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大宅,祖母強勢,父親獨斷專行,母親在家中忍氣吞聲數十載。
一日,母親突然冷笑著遞給父親一張小帖子。
父親看後麵色驟變,一言不發,直奔後院跳入深井。
父親死後,祖母歇斯底裏地指責母親被邪祟附身害死了父親。
母親依舊冷笑著將帖子遞給祖母,祖母也隨即上吊自盡。
各地官府前來調查此事,欲知母親帖子上所書何物。
直至我帶著已有身孕的未婚夫回家準備成親,母親又將那帖子遞給了我。
我亦是一言不發,拔劍自刎...
1
父親死後,我心中確實怨恨母親。
父親雖獨斷專行,卻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為官清廉,家中上下無不敬重。
祖母雖強勢,卻是家中內務井井有條,教導有方。
而母親卻懦弱無能一生,除了在祖母麵前暗自垂淚,別無長處。
如今父親已逝,家中失去了棟梁,祖母年邁多病,不知這日子該如何繼續。
麵對父親被打撈上來已然冰冷的屍首,母親臉上的表情卻說不出的詭異。
全府上下的人都對母親又懼又恨,指指點點。
李夫人定是被邪祟附身,王大人如此賢良,她竟害死自己的夫君!
不就是婆婆嚴厲些,夫君專橫些嗎?怎能害死自己的丈夫?
噓,別說了,現在這具身子裏的魂已不是李夫人,需請道士驅邪!
麵對眾人的指責,母親麵不改色,反而露出一抹陰冷詭異的笑容。
她直勾勾地望向那些議論她的仆人,被她目光掃過的人無不渾身發冷。
此時,人群中突然爆出一聲歇斯底裏的哭罵,祖母雙目赤紅地朝母親撲來。
我的好兒啊!竟被你這毒婦害死了,我要為我兒報仇!
說著,祖母伸手欲抓母親的臉,這種事她做過無數次,母親從未反抗。
每次見到母親的逆來順受,我都恨鐵不成鋼,明明她比祖母年輕力壯,為何不還手?
就在我準備上前阻攔祖母時,母親卻突然一把抓住了祖母的手腕。
眾目睽睽之下,母親從袖中取出一張皺巴巴的帖子。
祖母隻看了一眼,便如父親臨終前一般,滿眼驚恐,隨後一言不發衝入內室。
從被頂住的門縫中,我眼睜睜看著祖母在房梁上係了繩索,將自己的頸項套了進去。
待我喊來家丁破門而入,祖母已氣絕身亡。
一日之內,家中至親兩人皆亡,我對母親的恨意更深。
母親,就算祖母嚴厲,父親專橫,他們也是撐起這個家的人,就因為這個,你要他們死嗎?
母親麵無表情地看著我,語氣異常平靜:
是他們自己想死,與我何幹?
怎會與你無關!你給父親和祖母的帖子上到底寫了什麼?
母親的眼神突然定格在我臉上,朝我露出了那種詭異的冷笑。
2
母親的眼神,讓我從頭到腳如墜冰窟,渾身發冷。
這一刻,我心中充滿驚恐,潛意識告訴我,若看了那帖子,我也會步父親和祖母的後塵。
我不敢再追問那帖子的事,看著家中一日之間多出的兩具屍首,我咬牙派人通知了縣衙。
我知道母親一生可憐,但這不是她害死兩條人命的理由。
縣令很快便來了,麵對兩具屍首,以及我和眾多仆人的描述,縣令眉頭緊鎖。
他們調查良久,最後將我和幾個仆人帶回衙門做了筆錄,卻得出結論:找不到父親和祖母的死與母親有直接關聯。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縣令,又看向一臉漠然的母親,氣急敗壞地喊道:
不可能!若非母親給父親和祖母看的那帖子,他們絕不會自盡!
那帖子上到底寫了什麼,我要看看,我不信這與父親和祖母的死無關!
縣令無奈地看了我一眼,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姐,我們已詢問過令堂,她說帖子已被撕碎扔進了後院水溝,上麵寫了什麼她死不肯說,我們也無可奈何。
大理寺斷案講究證據,不管令堂帖子上寫了什麼,都難以判定導致令尊和老夫人自盡,我們不能憑主觀臆斷,你先帶令堂回去為令尊和老夫人操辦後事吧。
從縣衙回家的路上,我如行屍走肉般前行。
母親如幽魂一般緊跟在我身後,一言不發。
我實在想不明白,這樣的日子過了二十餘年,母親為何突然在一夜之間轉性。
父親和祖母雖非完人,但除了專橫嚴厲,對母親和這個家確實盡心盡責。
府中雖不算富庶,但父親為官清廉,每年俸祿除了供我讀書,修繕宅院,母親的綾羅綢緞首飾,都是父親毫不吝嗇置辦的。
年輕時,母親容貌出眾,曾被鄰家無賴騷擾,父親得知後當夜便持劍將那無賴雙腿刺傷,對母親的保護和疼愛可謂盡心盡力。
反觀母親,卻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終日隻會在閨房中發呆,連我八旬的祖母還能親自繡些荷包換取零用。
我甚至懷疑,父親當年為何要娶這樣一個懦弱無能的女子。
母親害死父親和祖母後,家中徹底失去了依靠,我也無心繼續讀書,便退了學堂在家中閉門不出。
不久後我認識了趙公子,因一次意外,我有了身孕,便想著回家成親。
說實話,當初我懷著對母親的恨意離家,大半年未歸,進府前我心中還在忐忑。
我不知道那個已被府中上下視為邪祟附身、殺人凶手的母親,如今獨自住在偏院成了什麼樣子。
多少次我從噩夢中驚醒,都夢見母親拿著那張皺巴巴的帖子朝我詭異地冷笑。
可那帖子上到底寫了什麼,我在夢中總也看不到。
3
當我踏入闊別半年的家門那一刻,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本父親和祖母在時,府中庭院和房舍都打掃得一塵不染。
如今,滿院都是未掃的塵土和落葉,天已黑盡,屋內漆黑一片,無一盞燈火。
若非院中小路上還有些淩亂的腳印,我幾乎以為,這座宅院已經荒廢無人居住。
看著漆黑的屋舍,我緊握著趙公子的手將他護在身後,如同要走進魔窟一般咬牙進入。
回來了。
剛一進門,一個陰森的聲音從屋內某個角落傳來,嚇得我瞬間冷汗涔涔。
緊接著,啪的一聲亮了燈,母親披頭散發、形如鬼魅般出現在我麵前。
趙公子嚇得一聲驚呼,直接縮在了我身後,我也心跳如鼓地望向母親。
母親...你、你怎麼變成這樣...
到底是我的母親,即便我怨她害死父親和祖母,我也不願她落得如此境地。
母親撥開額前散亂的發絲,眼神混沌地看了我一眼,當她看到我身後的趙公子時,眼神卻突然變得銳利如刀。
嗬嗬...嗬嗬...這就是你帶回來的未婚夫?還讓你懷了身孕?
母親滿是陰冷、嘲弄又詭異的語氣,聽得我頭皮發麻,也把趙公子嚇得渾身顫抖,幾乎要哭出來。我忙護住趙公子。
母親,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們是真心相愛的,這次回來就是打算要成親的!
母親沒接我的話,再次用陰冷的目光上下打量趙公子,嘴裏發出詭異的嘖嘖聲。
趙公子鼓起勇氣,對母親擠出一個微笑:
伯、伯母,我叫趙明,家父是—
你是真的愛王蘭?
趙公子看了我一眼,緊握我的手,無比堅定地點頭:
是的!我愛她,她也愛我,伯母,請相信我們,我們一定會—
母親突然緊盯著趙公子的臉,又看向我,發出一聲詭異至極的尖笑:
哈哈!哈哈!你們兩個是真愛!還有了孩子,真是天大的笑話!
母親臉上滿是戾氣,眼神突然變得瘋狂,我生怕她下一步做出什麼可怕的舉動,直接擋在她和趙公子之間。
母親!你到底想做什麼?我已經成年了,不管你如何看待趙公子,我都會嫁給他,還會和他一起撫養我們的孩子!
我已與趙家說好,他家條件優渥不要聘禮,我會嫁入趙家,你若不認可這門親事,我們的婚禮你可以不來!
母親愣怔半晌,突然恢複了正常,用滿是欣慰的眼神看著我和趙公子。
她冰冷的雙手撫上我的臉,又握住了我和趙公子的手:
我女兒的婚禮我怎能不去,放心吧,我一定會去的。
我鬆了口氣,當晚就帶著趙公子回了城中趙家,我不想住在母親那個可怕的宅院。
一周後,盛大的婚禮現場,正當我和趙公子拜堂之際,母親卻突然一身紅衣、滿臉詭異地進了門。
4
婚禮儀式已進行了一段時間,我以為母親不會再來了。
沒想到在這關鍵時刻,她竟一身紅裝,比新娘子還要豔麗地闖了進來。
在我們這裏有個習俗,婚禮當日隻有新娘可著紅衣,其他任何人穿紅都被視為大不吉。
一是穿紅衣搶了新娘風頭,會導致新婚夫妻日後生活不順。
二是民間傳說紅衣代表怨氣和陰魂,若非新娘刻意穿紅參加婚禮,就是把怨氣和陰魂帶了進來。
這是方圓百裏皆知的習俗,可偏偏今日故意帶來不祥之人卻是我的母親。
作為新娘,我當場就怒了,一言不發地衝過去就要扯下母親身上的紅衣。
脫掉!你給我脫掉!天下哪有你這樣的母親,害死父親和祖母還不夠,還要毀了我!
母親的名聲,早在父親和祖母死後就徹底敗壞,方圓百裏都知她是個被邪祟附身的毒婦。
所以她一進來就驚到了所有人,我的嶽父趙大人當即大怒,立刻過來與我一起按住母親脫她的紅衣。
我的嶽母張夫人也怒不可遏地衝過來一起撕扯母親的衣裳,婚禮現場所有賓客都開始厲聲斥責母親。
你這個被邪祟附身的毒婦!害死王蘭的父親和祖母還不夠,你真忍心也要害了她嗎?
毒婦!你就該困在你那鬼宅中腐朽,為何還要出來害人?
王蘭可是你親生女兒,你就算是邪祟附身,也不該害自己的骨肉和女婿啊!
被眾人齊聲咒罵,母親不僅沒有悔意,反而迸發出一股不可思議的瘋狂力量。
她突然如瘋魔般,一下掀翻按著她的所有人,一聲大吼就朝趙公子撲去:
你這登徒子,就該與王大人和老夫人一起去死!
母親瘋狂之下的速度和力量不似常人,更坐實了被邪祟附身的傳聞。
我和嶽父嶽母眼睜睜看著母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趙公子,等我們拉住母親時,趙公子俊俏的臉上已被抓出幾道血痕。
我忍無可忍,抬手就狠狠一掌打在母親臉上:
夠了!真的夠了!你真的非要害死我們全家才甘心嗎?
母親被我打醒,捂著紅腫的臉不可思議又滿眼絕望地看著我:
蘭兒,你真的認為...是我害死了你父親和祖母,現在又要害死你嗎?
母親眼中有我看不懂的情緒,有悲傷,有失望,有憤恨,還有幾分憐憫。
我咬牙切齒地看著她:
那你告訴我,你給父親和祖母看的帖子上寫了什麼,到底是不是你害死了他們?
毒婦!說啊,你到底用什麼邪術害死了王大人和老夫人!別以為官府拿你沒辦法我們就信你是無辜的!
母親定定地看著我,良久,才重重地歎了口氣,將冰冷詭異的目光一一掃過婚禮現場的所有人,最後落在我臉上。
蘭兒,你真的想知道那帖子上寫了什麼?
我冷漠地點頭,隻見母親顫抖著打開了一直緊握的手心,一個泛黃的、皺巴巴的帖子出現在手中。
看來她騙了縣令,並未將帖子撕碎扔進水溝。
當我迫不及待地打開帖子看了一眼,一陣透骨的絕望從腳底直接蔓延到眉心,讓我瞬間渾身冰冷。
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控製著我,我不顧一切地衝向廳中,拔出趙公子腰間的佩劍,一劍刺入了自己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