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案子,徐聞也瞬間來了精神,一屁股又坐了回去,喋喋不休道;“別看你後院人少,一個個還真是不簡單啊,特別是蔡閣老的孫女,不是說端莊賢淑,溫柔善良嗎,骨子裏那叫一個陰狠毒辣,自己親生女兒都不放過;還有你這二夫人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好端端的想法子去弄死一個癡兒......”
蕭雨坤見他說的眉飛色舞的,破天荒頗為體貼地給他倒了杯茶水。
徐聞也接過一飲而盡,然後一臉求表揚的模樣,“怎麼樣,我厲害吧,這麼短的功夫,就查了出來?”
“府中暗衛告訴你的?”
“......”徐聞也腦袋耷拉了下來。半晌,他忽然正經起來,“不過,你也夠狠毒的,那可是你的親生女兒,不讓暗衛救下來?”
聞言,蕭雨坤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暗芒,“嗬,老子從未碰過蔡寧舒。”
啥啥啥?徐聞也瞬間坐直了身體,眼睛睜大,他趕緊把兩隻手含進嘴裏,這才抑製住了到嘴的驚呼!天呐,那那七八歲的奶娃子哪來的,他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嫡長女不是親生的,至於二夫人......“那你那二夫人要殺那癡兒的原因你也早就......”
不過顯然,蕭大將軍不準備滿足他的好奇心,冷眼覷了他一眼。
徐聞也立馬乖乖坐好,繼續分析案子:
“可是,綠袖突然消失,然後死去;以及綿兒是怎麼出現在牡丹院門口的,這些過程竟無一人看到,知道,這事你不覺得奇怪嗎?難不成,真跟那勞什子詛咒有關?”
蕭雨坤點頭,正色道,“月圓之夜的詛咒確實是存在的。不過,我倒覺得,不像是詛咒,倒像是一種祭祀。就像先秦某些用活人鮮血祭祀的儀式一樣,這裏,有人,在每個月同一個時間,用活人的鮮血在供奉什麼東西。”
“這麼久了,你沒有查出來?”徐聞也震驚了。
蕭雨坤搖頭,他的府兵暗衛在當今世上敢稱第二,絕對沒人敢稱第一,可這麼多年來,每個月有人消失,有人死了,卻根本查不出任何頭緒。
因此,他隻能將這件事捂得死死地,暗地裏悄悄調查。畢竟,世家大族裏,哪個府邸裏不死上幾個丫鬟婆子的,算不得什麼新鮮事。
即使坊間偶有傳聞,也翻不起什麼浪花。
畢竟,他的死對頭將他盯得死死的,他不能將這件事傳出去,不然,到時候跟巫蠱之術沾了邊,光是言官禦史的唾沫星子都能毀了他,這是他絕不允許的。
“那祭祀這事暫且不提,綿兒這件事你準備怎麼處理?雖是癡兒,你也不見得有多喜歡,但畢竟明麵上是將軍府的嫡女,蔡閣老的重孫女,定是要鬧到朝堂之上的。蔡寧舒和羅萍,內閣首輔和戶部,怎麼選?”
蕭雨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當下朝局三分。南陽郡王盤亙朝中多年,掌握南方軍營,根基深厚,六部中皆有他的人。他雖然是一品驃騎大將軍,背後有鎮北王府,但在朝中卻根基不深,又偏偏是個武將,大夏朝重文輕武。
這也是當初為什麼蔡寧舒使計謀嫁給他,他將計就計的原因。當初他娶文臣之首的孫女拉攏文臣,娶戶部侍郎的嫡女掌握錢財,供養兵馬,這本就是計劃好的;如今這兩個蠢女人在這個關鍵時候鬧了這麼一出,倒是給了虎視眈眈的南陽郡王一個好機會。
事情開始變得棘手了呢,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而兩人沒注意的是,一條白色的小蛇在說話間,順著窗戶遊進了屋內,悄無聲息地從櫃子裏取走了一個錦盒。
蕭雨坤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麵,沉吟半響,冷笑:“聽聞前些日子,戶部的羅大人在樊樓吃酒,偶遇了南陽郡王?”
“卻有此事。”
“嗬,看來羅大人起了些別的心思啊。”
“嗬嗬。”徐聞也打開折扇,眯著眼睛輕輕的扇著。“如今,驃騎大將軍隻背後隻有個蕭家軍和態度不明的蔡閣老,而南陽郡王,可是掌控了半個朝堂呢。你這邊,明麵上看,稍遜一籌哦。”
蕭雨坤冷哼一聲,“明日你的奏折上就寫,羅萍的丫鬟綠袖貪墨錢財,見大姑娘是個癡兒心智不足,便起了歹心將她騙至柴房欲搶奪錢財,二人爭執間打翻燭台,不幸皆被燒死在柴房中。”
“你這是打算放棄戶部了?”
“放棄?不,區區一個侍郎而已。丫鬟死了死無對證,羅萍頂多就是被皇帝下詔斥責,羅侍郎皇帝也定不會直接罷了他的官,到時候,咱們再見機行事,適當的幫一把羅家,也不會把關係鬧僵。如今局勢,平衡最重要。”蕭雨坤不屑道,“如今,六部中,唯有戶部尚書是今上的心腹,而戶部,是完完全全掌握在今上手中的。聽聞戶部尚書李大人這個人,最是智恩圖報。”
“你是說,從李大人的嫡孫那裏下手?”
聽聞,李大人的孫子得了怪病,連太醫院資曆最老的太醫都束手無策。命懸一線之際,遇到了一個遊曆江湖的神醫,這才保住一條命來。可惜,命是保住了,病卻始終無法根除,因為缺了一種極為珍惜的藥材——龍涎草。
李大人極為愛護這嫡孫子,為了給他治病不惜散盡家財,可卻始終尋找未果,急得頭發都已是花白。
蕭雨坤麵上仍是波瀾不驚地樣子,他輕輕頷首,伸手從架子上一掏——什麼也沒摸到。
他心頭一跳,起身在身後的櫃子裏一陣摸索,沒了,他的錦盒真的沒了!
徐聞也也起身,跟在他屁股後頭伸著頭問,“你在找什麼?”
“龍涎草!”
“那你現在這是......龍涎草丟了?”徐聞也腦子轉的極快。
蕭雨坤踹了一腳書桌前的太師椅,這個龍涎草,他本來打算今晚給李大人偷偷送去的,然後,賣李大人一個好,這樣他後麵要求提高軍餉的折子才能順利通過,可是關鍵時刻,龍涎草沒了!
他磨了磨牙,“墨雲!”
墨雲如鬼魅般從窗戶飄了進來,麵無表情地低聲彙報,“屬下以人頭作保,在您之前,並無一人進入書房!”
蕭雨坤瞬間臉沉如墨,好半天才吐出一個字,“查!”
墨雲應聲消失。
徐聞也猶豫了一瞬,不敢再提龍涎草,“那大夫人那邊你準備怎麼辦?”
“先別動他,蔡閣老那邊,還有用。”
徐聞也點頭,“蔡閣老那慣會裝聾作啞的老狐狸,想讓他站隊,定是是需要讓他吃些苦頭的。”
蕭雨坤點頭,“我心中有數。眼下皇叔身子已經不大好了,宗室那些老頑固還在舉棋不定。南陽郡王和幽雲十六州那邊也開始蠢蠢欲動了,是時候給他們點顏色瞧瞧了,咱們,就先從那郡王的蠢世子入手吧。”
“早就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動手,就等他出門了。”提到南陽郡王家的蠢世子,徐聞也眼中閃過一絲興奮。
“嗯。”
“那我先回去準備了,你好好整頓你起火的後院吧。”徐聞也調侃了句,起身要走。
忽地,身後響起蕭雨坤陰森森的聲音,“慢著。”
徐聞也回身,隻見蕭雨坤正準備起身往他這邊走,他慌忙道,“不必送了,不必送了,我自己走。”
蕭雨坤勾了勾唇角,“誰說要送你了,做戲,定要做全套的。”
徐聞也看著他唇角那涼薄的笑容,心中暗道不好,抬步就想溜,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然後,他終於明白了蕭大將軍剛剛那句‘明天不必上朝了。’是什麼意思了,他嚴重懷疑,蕭雨坤要把丟了龍涎草的怒氣撒在他身上。
片刻之後,門外安靜值守的侍衛們,聽見將軍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聲,“給老子滾!”
不多時,隻見將軍府書房的門大開,一團醬紫色的身影被一雙黑色鹿皮靴子給踹了出來,滾了幾好幾滾才險險停住。
還沒等侍衛們上前查探,就聽到一陣哭天搶地的雜亂呼喊。“大人!”“大人!”
隻見徐大人帶來的那一隊大理寺衙役們爭先恐後地撲了過去,七手八腳地把口中哼哼唧唧的,不停的惡毒問候著他們將軍大人的徐大人給抬走了。
走時,一人還不忘放句狠話,“我們大人可是當朝丞相之子,皇後娘娘的親外甥,何其尊貴!敢這麼對我們大人,明日咱們定要去聖上那裏告禦狀的!”
然,散去的眾人沒發現,不遠處,一個探頭探腦的小廝悄悄退去,在牆角處放出了一隻雪白的鴿子。
當天,坊間傳聞,素來和蕭將軍不和的徐大人白日裏借著查案的名頭去將軍府公報私仇,然後,被神勇的大將軍一腳給踹出了將軍府大門,真真是丟死人了!